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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哀辰之歌(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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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列舰长

发表于 2023-2-17 12:46: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哀辰之歌
暗潮
1
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
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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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气闸短暂开启时释放的寒风刺骨冷冽,将睡眠质量不佳的冉从朦胧的梦境拖出,警惕的握紧睡袋里的枪。
她适应了一会室内昏暗的光线,尽力忽略强风吹拂下庇护所塑钢框架形变的嘎吱声,环视周围——师傅的睡袋空了,她拿走了自己的猎枪,大概是想打点什么解解闷吧
冉看了下手表,现在距离潮涌期还有三小时,而八月也确实是游群的繁殖期,是最活跃的时段——但是孤身一人进行猎捕还是太过危险了;骸石棘的穿刺,盲鳗的电离尘埃,孕期暴怒的克尔龙,上面任意一种都有可能杀死一整队全副武装的猎人,更别提一个没什么防护的长枪手。
她记得师傅的爱人也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航,凭借惊人的准度每次回村都能带来一场盛宴......然而前年的猎捕队虽然如期归来,却只带来了他的遗物,一把祖上流传的裂解长枪。
再准的猎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她打了个寒颤,想象力伴随回忆的决堤撕开裂口,将不安的恶魔放入心间——如果她失误了,没拉好诱饵,沦为游群的食物了怎么办?没有师傅做向导,自己和红怎么回村子?
虽然师傅有恩与她们姐妹,不顾村里人的反对教授她们狩猎和穿梭在腐败区,但在生存的威胁下,冉还是自私的考量着自己和妹妹的安危——就算师傅死了,她也必须从她的尸体上找到罗盘,否则只会被冻死在这里。
她蹑手蹑脚的钻出睡袋,披上恒温夹层和循环面甲,悉索的动静似乎惊动了熟睡中的小小生灵——红的不安在黑暗的房间中具象成刺眼的蛇形符号,在她身边的一切事物上蔓延扩散。
冉俯下身,轻轻抚摸妹妹的额头,倾听她睡梦中的呓语,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平缓下来,符号也渐渐消失。
她在红的额头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拿起自己的长枪,走进气闸舱。
——————
庇护所B7坐落在梦见山北峰的一处断崖,暗潮的腐蚀将这里变成一片平直的几何断层,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些历史悠久的化石痕迹。
师傅站在悬崖边缘眺望远方,她的长枪末端飘着白烟,地面上有着几条灼热的红色痕迹,似乎是冷却剂弹出后碎裂的尸骸——她已经开了几枪,也许已经结果了自己的猎物,只是要回收对方还需要几次跋涉。
醒了?你妹妹呢?
她没有带面甲,雪地迷彩的斗篷下是一双被酒精,成瘾品和药物长久折磨的空洞双眼;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也伴随一次次出航而变得粗糙,甚至带上些许伤疤变得可怖。
她还在睡。让她再睡会吧,反正还没到时间。
她和你不一样小子,她会记住寒冷,记住困顿,记住任何阻碍她前进的事物和概念,然而粉碎它们来变得更强......你在阻碍她的成长。
可是她只有.....小心!
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从风雪之中俯冲而下,可憎的刺羽从它挥舞的双翼间降下,钉入被寒冷硬化到钢铁强度的地面——冉将师傅从一发羽刺的命中弹道前拉开,举起手中的蚀火长枪,条件反应般向着凌厉的影子扣下扳机。
及时聚变火器产生的后坐力将年轻的猎人学徒掀翻在地,但是她的护腕和手臂的缓冲结构挡下了这次冲击,只是留下了些许震颤的酥麻感。
瞬间,一条固态的阳光穿透风雪,从那只刺羽柔软的腹部切入,引发了一场微型爆炸——它背部的坚硬甲壳阻碍了聚能流体的穿透,导致积蓄的大量热量将它为数不多的生物组织蒸发膨胀,最终在相对密闭的空腔中炸裂。
它带喙的碳素头骨扎在冉的脚边,还冒着滋滋的青烟。
不错的反应速度,但是射击姿势错误,60分。真奇怪,为什么还在下雪会有刺羽...”
中年猎人不紧不慢的拍掉身上的雪,拿起那具头骨,细细端详起来。
告诉我,冉。什么会让捕食者离开舒适区?
女孩从雪堆中站起,从长袍的缝隙中抖落冰晶。
额,集群迁移?或者可能它们也遭遇了自己的天敌?
很好。现在远足取消了,我们要在潮涌期待在庇护所里。
她身上拿着颓唐的丧气瞬间消失了,拉起冉向着岩壁下的庇护所洞穴冲去,身后的天幕传来隐隐的嗡鸣。
当她们重新进入气闸舱时,透过磨损严重的观察窗,年幼的猎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在人们口中流传的灾厄”——
在那片缓慢迫近的黑色浪潮前,风暴的遮掩与吹拂变得越发微弱,似乎连气体环流都已经被那片黑色所吞噬,只留下无限接近太空虚无的空间。
在门扉闭合之前,冉看到一只风影从天空直直的落入暗幕,这种骄傲的壳翼鸟很难下降到猎人足以捕捉的高度,但却被黑潮所轻易捕获杀死,好像生命的自尊一文不值。
在暗潮面前,确实。
猎人们蜷缩在庇护所的加热器前,冉将被惊醒的妹妹抱在身边,在光热的沐浴下提升体温,战战兢兢的度过暗潮涌流的一个周期。
她开始读书,阅读那本被翻了数千遍,从扉页到纸张都变得破旧不堪,充满腐朽痕迹的黄皮书——《腐化编年史》。
在冉的先祖来到这颗被诅咒的行星之前,她们曾是被星空祝福的复生者,有着永续的生命和无限延展的智慧——她们的思维能够跨越光年相互连接,她们可以驱使庞大的星舰作为肢体延展,在物质界连接整个宇宙。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星域,就被被不同的复物主所管辖着;每一个复物主都有着比肩神明的伟力和宏愿,他们通过自我意志中对美好和谐的诉求更改了物理定律,并赋予复生者们同样超越因果的力量,让他们去复苏曾经的生命,去改造并不适宜生命居住的行星和各种居所。
于是生命的浪潮在整个宇宙范围内泛滥开来,爱与希望的滥觞充斥着可见宇宙的每个角落,让所有凡人都以为不朽者的统治也将迈向不朽。
只是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的,甚至复物主本身也将被时间诅咒,甚至陷入永恒杀戮的循环之中。
冉合上书本,裹紧睡袋,她们必须度过另一个残暴的周期。
2
我去旅行,是因为我决定了要去,并不是因为对风景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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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猎人小队返回时,聚居地的各位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蜷缩在尖塔周围的球舱里,等待下一个周期。
当她们从庇护所走出来时,梦见山北侧的地形已经永远的被暗潮改变了——那些高耸的,如同几何立柱一般的山峰尽数坍圮,一片工整的地面出现在高差不大的小小山峰下,遥远恒星的条带状微光在布满分形几何纹路的大地上流转弹跳,让两座群山间的条状平原微微发亮。
谨慎的年长者用望远镜记录下了这个异像,然后踩着迅速消融的雪地带着学徒们荡回村庄;她们沿着断桥的骨架爬上先祖建造的高墙,在旧日殖民都市的高塔间跳跃,最终回到那个低洼的安逸之地,温暖但狭窄的家乡。
梦见村。
伴随暗潮带来的暖流,尖塔再度改变了自己的热量循环模式,开始回收余热,从无常的热流中取得能量和物质化的基础:这个器具是位复生者的遗物,她曾经带领这片大地上的人们重建文明,甚至短暂的跃出苍穹,见证星空间的旧日奇迹和恢弘造物——然而她的傲慢害了自己,她带着降神般的慈悲和私心从众人身上汲取力量,殊不知有些仇恨无法用时间洗刷。
梦见山以南的一片空岛曾经是那位复生者的宫殿,她在那里遭到数支军团的袭击,在杀死数千士兵后最终被一把裂解长枪彻底焚毁,放逐到无限久远的重塑之旅中去。
率领突袭的亚门家族从复生者诞生开始就与这类不朽者做着永恒的斗争,他们的先祖曾经在第21个千年短暂的放逐过一名复物主,随后就导致整个族群被放逐到相区边缘,抛弃在几乎没有文明迹象的死原星。
即使是在这片受诅咒的可憎大地上,亚门人依然在对抗着不朽者的入侵,他们宁愿远离所谓文明的恩赐,远离一切克服自然恶劣的超凡造物和安逸生活,在冰火交替的恶劣险境中漂泊锻炼,直到再度发现自己的猎物。
他们有过许多追随者,也有过许多敌人;但最终,亚门的狩猎之道伴随不朽者的尽数放逐再无用武之地,受尽厌弃且再无遗愿的猎人们选择了解余生,将传承的长枪递送给有缘之人。
在第三十三千年的开端,黑色的星辰坠落在大地的尽头,将三分土壤化作液状的黑暗,三分岩石化为辐散的尘埃:无数温顺的人造生命在暗潮侵蚀下变为可怖的杀戮机器,伴随溶解一切的黑色浪潮冲入都市,将仰仗技术的人类尽数吞噬——他们引以为傲的战争机器在暗潮冲刷下如雪花般消逝,试图冲出大气圈的穿梭机也被疯狂的阴影生物游群所吞噬,象征文明的一切都在黑色的覆写下变得破碎不堪。
令人意想不到是,亚门人留下的长枪是白银时代的至高技术,是专门用于清理蜂群污染和腐化生态圈的特殊武装,于是劫后余生的人们用长枪驱散了暗影游群,在数座巨型都市的交汇地修筑聚居地,并将驱散游群和狩猎生物质的职责交给每个持有长枪的射手。
——这便是猎人的由来。
伴随老一辈人的离世,缺乏可靠信息传承介质又没有古人教育职能的梦见村渐渐陷入野蛮的泥沼,无法突破的黑暗海洋和始终处于干扰状态的通讯阵列让毫无娱乐手段的人们日复一日的进行繁重的劳作——维护尖塔,搬运储备零件,从废都中搜寻生物质补给......却只为了谋求温饱,这对于从生理基底上就极度需求娱乐以及知识灌注的公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年轻人开始陷入麻木和梦游,他们能读到的任何书籍和媒体总是描绘赞颂昔日美好和无限的时光,这对于无时无刻都感受衰老的个体来说就是酷 刑,他们被迫面对一个更美妙的可能性,一个自我能够步入永恒,无需被束缚在狭窄球舱里的可能性,一个自己能够迈入星空,见证万千星辰的可能性。
这种思考灼烧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无力面对生活和生命,只能在愈发响亮的自我质问中封闭心灵,为了满足生存而继续工作。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一条闪光的道路出现在群山之间,在恒星光辉的指引下渴求步伐的丈量;仅仅是注视着那条遥远纤细的小径,冉就感觉有一种别样的力量在血液中流淌:那是每个知性生命共有的欲望,对未知和开拓的渴求,对概念化和构筑的渴望,以及无时无刻都在躁动着的远行之心——他们总会贪婪的渴求下一个目的地,一但停下就会郁郁寡欢,质疑生命的意义和动力,停留的过久就是死亡的时刻。
那是极目能及的出路,仅仅存在就能挑拨那些冷漠的心脏,让麻木的人们恢复对生命的信仰——但道路的尽头会是什么,路途之中又会遇到些什么,无法忽视的结果论和威胁评估依然在和知性相互纠缠,毕竟短期来看,不假思索的踏上旅途只会遭遇更大的不幸。
两个小小的灵魂看着师傅将道路展示给巡逻的侍卫,看着披甲的壮汉感动流泪,火速叫醒村长向他展示这条希望之路;她们看着被各种动静惊醒的人们被这副奇景所激发的活力,那种麻木被驱散后闪耀的知性之光。
他们希望改变,但都缺乏决定改变的勇气,于是将视线聚焦在年长者的背影上,期待一次指引能为他们带来方向。
那个曾经厚重的身影现在已经瘦弱不堪,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动带来的精神衰弱和远眺黑潮带来的眼疾让他看起来脆弱不已,濒临崩溃——但那样狭窄瘦削的骨架里也有着勇气和自尊,也依然留存着热情,还有对明天的希望。
在第二个周期即将来临之前,他看向聚集在塔下的人们,开始演说。
3
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在看,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你不知道。
亲戚,朋友,邻居,隔代,他们去世对你的压力不是那么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把你挡了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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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计划的第一部分是由猎人小队和部分技术人员进行远足勘探,确认条带状路线的安全性和目的地。
根据村长提供的旧地图晶格,北方之路也就是梦见山边出现的康庄大道很可能通往位于死原星赤道的聚居地;那是座依托引力升降机建造的港口都市,虽然一半的结构建筑在悬浮的人工岛屿上,但承担引力升降功能的主塔结构并没有在暗潮中坍塌——有时远足狩猎的猎人们还能目睹那座高塔发出幽兰的光芒,就和旧时代启动时一模一样。
聚居地的机械师,工程人员和齿轮小子在队伍出发前的两个循环内为队友们制造了几套较为完善的危险环境服——虽然都是遗迹机械零件和老旧工程器材拼凑的货色,但意外的比原先的狩猎服装好上不少:这些装甲有着完整的助力伺服系统,温控模块甚至辅助火控,也能经受极端温度辐射和化学腐蚀,甚至有着可以进行多信道连接的抗干扰通讯模块,大概是把前年翻出来的防卫无人机库存全拆了吧......
在出发前的最后一晚,冉和妹妹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带着兴奋的心情用磁流绘笔在空中雕琢想象中的未来:她们幻想自己像冒险故事的主人公那样乘坐飞船前往太空,在万千星辰中遭遇无数奇人轶事,用智慧挫败邪恶组织的阴谋,最终被相区的统治者所接见,甚至被给予赐福成为复生者,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活下去——她们以孩童的片面眼光描绘将来的一切,笔触有些抽象模糊,但也带着些稚气和灵性,组成一幅幅色彩绚丽的奇异画卷。
冉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小生灵,自从母亲死去后,红就成了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她那独特的,扭曲世界的奇异天赋让姐妹的生活得以苟延,对于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而言她们依然是弱势的一方——虽然师傅和村里的人们给予了不少帮助,但在不出去打猎的日子里,她们还是要付出更多努力来争取自己的维生物资。
她们幻想着一个无需付出血泪就能安逸生存的地方,一个无需担惊受怕,不断磨砺生存技巧才能勉强存活的地方,一个有着更多选择和希望的应许之地,一片广阔的星空。
她们拥抱着彼此入睡,冉的手在睡梦中依然紧握着长枪和防具,她敏感的神经一直让她遭受失眠和噩梦的影响,除了打猎鲜有发挥的时刻——然而今晚就是这样的时刻。
危机在人们的睡梦中降临了,北方之路不仅仅出现在梦见山,也将破碎的城市遗迹与更远处的平原相连,为一支残忍的游牧部落提供了袭击的机会——他们早在几次低潮期计划过对梦见聚居地的袭击,一直觊觎着那里丰富的遗迹资源储备和恒温尖塔,只是碍于自然要素和暗影游群一直没有进攻。
直到这个夜晚。
冉被人的呻吟声惊醒,居住舱修补的缝隙里吹来怪异的冷风,带着浓烈的金属气息。
她不安的穿上防具,带上八发长枪电池,从窗帘的间隙窥探玻璃外的世界——她看见巡逻塔上的一个护卫被黑色的影子从身后撂倒,浓稠的夜色混着血迹从顶部落下,一个人影拿着枪械和手电在四处搜寻些什么。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喜欢姜饼和猕猴桃味意大利面的护卫马丁叔叔,他曾经在一个冬夜为姐妹送来了能源电池,让她们熬过了零下数十度的低温——他那张大大的,咧开时总会冒出许多笑话的嘴巴现在永远的闭上了,连带一撮未刮平的胡子一起在地面上拖动,死不瞑目的双眼闪闪发光。
一把军刀和两根弩箭扎在他的背部,一个高瘦的人形拔下军刀,适宜周围的手下继续清扫
隔壁的居住舱被踹开了,愤怒的质问辱骂,熟悉的惨叫,孩童的嚎哭声——一切都被火器的轰鸣所盖过,并在几秒后归于沉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给一样。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变冷,她赶忙唤醒妹妹,像打猎时那样把她背在背上——红虽然运动神经不太好,但是在使用仪器和信息处理上很有天赋,家中很多器械也是她帮忙修复的。
她从内侧梯子爬上居住舱顶层,小心翼翼的绕过滤雨器和天线,戴上目镜来识别眼前的敌人。
和猎杀晶鹿那次一样,红在她身边一同趴下,拿起望远镜为她报点——只是这次的狩猎对象不再是野兽,而是威胁她们安逸生活和生命安危的野蛮人。
她记得师傅讲过遥远大陆的故事,那里的人类都被辐射和暗潮尘埃改造,变得异常贪婪邪恶,充满欲望,四处劫掠烧杀抢夺,自诩为文明的终结者而不是创造者——师傅管他们叫伥鬼,希望冉在遇到这类人时不要留手,一定要切实的杀死对方。
红将望远镜捕获的目标数传到冉的手表上,一共【1D30=22】位袭击者,数量几乎是梦见村人口的1/3,大多都带着打印的化学能步枪和军刀,少数几位拿着粗糙的长弓;面部的人骨装饰和粗糙暴露的服饰让他们看起来不像人类,反而和暗潮中的幽鬼更为接近。
一位高塔上的护卫对袭击部落展开了反击,他用步枪对下方的袭击者进行了一轮扫射,击倒了【1D3=2】位持枪士兵,并且缩回掩体进行换弹。
在这个混乱的间隙,冉将蚀火长枪功率调到最低,深吸一口气,开始射击。
纤细的金色光束穿透老化的碳素墙壁,将躲藏在掩体后的一名袭击者烧成了焦炭——及时聚变产生的高能粒子流束被收束到纳米级的口径压缩在前腔容器内,仅仅释放其中的极小一部分就能产生一道相对论速度的可怖洪流,将目标整个洞穿。
她瞄准惊慌逃窜的部族众人进行了八次点射,这枚电池的耐久下降了八个百分点,但只有五名蛮族被命中了,大多被烧了个对穿,胸腔或者腹腔整个爆裂。
她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袭击者,其中一位似乎是另一位的父亲,在她开枪之前正在演示如何剥取人皮——这惹恼了冉,让她当着孩子的面烧焦了他父亲的脑袋,然后又打算除掉那个新生的祸害。
只可惜前来救场的部族袭击者投掷的烟雾弹遮蔽了视野,她没法好好瞄准,只能作罢,寻找下一个目标。
她听见村子的另一端也传来长枪电离空气的吱吱声,那是师傅的裂解长枪,橘红色的闪电将在混乱逃亡的人群中扩散,选择性的湮灭那些有罪之人——这些技术几乎和神迹一样强大神秘,令人费解。
当尘埃落定,几乎所有的袭击者都被两位猎人狙杀,幸存的人们开始打扫战场,为自己的亲人和仇敌挖掘坟墓。
冉收起自己的长枪,虽然这次狩猎让她感到些许愉悦,但是熟知之人的死亡和遭受掠夺破坏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最令人不安的是,她记得红提供了22个目标,最终清点尸体和骨架只有21具,似乎还是有人逃掉了。
村长对这样的事件并不感到意外,他年轻时也曾遭遇过多次袭击,只是那些部族都伴随暗潮和寒流的涌起而销声匿迹了——他示意众人最后休息一晚,明日再踏上旅途,毕竟疲惫可不是个好伴侣。
当冉再度回到房间,抱着自己亲爱的妹妹入睡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幸福:残酷的死亡和搏杀为她单调干枯的生活添加了一点变化,也让她无比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但是在睡梦中,她还是会梦到那些自己杀死的人,那些狰狞的,带着骷髅的面孔,还有那个失去父亲的小小冤魂。
在后半夜,她惊醒了一次,但随后又睡去了,并且感觉睡意越来越浓,似乎过去的人生中从未有这么一个时刻能够完全安逸的放下警惕——但她还是保护着红,用拥抱表示自己的担忧,爱和决心,也许还有对未来的小小憧憬......
她梦见自己在溺水,而且背上的衣物似乎消失了,寒意疯狂的灌入她瘦小的身体——与此同时,某种热量也在加速离开这个整体,带着一种温润而残酷的刺激,一种纯色的厄运隐喻。
身体变得好轻.....
早晨,孩童的啼哭打破了梦见村的平静,人们发现那位小小的猎人抱着她的妹妹死在了睡梦之中——一把弯刀从背部狠狠扎入她的胸腔,但是卡在了骨质的裂痕里,没有伤到红。
她握紧长枪的右手被人切下,连带着这把圣器,也是姐妹母亲的遗物一起带走了。
第一缕阳光落在她的侧脸,那是一个凝固的微笑。
4
人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成不变的,相反,生活会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地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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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旅途。
一群人抛弃已有的家园和熟悉的地域,抛弃群体性的荣誉,成就与曾经的梦想,带着个体性的记忆和哀愁踏上未来之路。
他们虽然终将重新定居,在另一块水土丰饶的应许之地繁衍生息,但迁徙的记忆和孤独将会长久的留在他们的脑海。
红在探索队归来的两天后被裹挟着进入移民车队,蜷缩在完全不考虑人体工程学和舒适性的钢制座椅上,伴随发动机的震动左右摇晃。
大多数乘客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几个工程师和齿轮小子拉了半个车厢的优质零件和一些外人看来和破烂无异的遗迹器材,红是少数中的一个——她带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以她的体格和力量完全无法背起这个器械,只能依托自己的精神力量使其漂浮,像被海浪裹挟的游泳圈一样跟在红身后。
像她这样有天赋的孩子很少见,但是梦见村的大人们并不在乎这种资质;相比与其他将祝福之子称为巫师或恶魔的部族,梦见村对待特殊个体的态度已经相当温和,仅仅是禁止村中的孩子接触红,并要求她的姐姐对这个不稳定要素进行看管:而在冉死后,监管红的任务就交给了菲谢尔,冉的狩猎导师,名义上也是红的师傅——虽然因为她对于红的教导过于严苛导致冉数次和她发生冲突,最后只能依照冉的协议和红保持距离。
当然,这个几乎在每个循环都醉醺醺的高挑狙击手明显不是个适合照顾孩子的料,在出发前同居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是红来打扫屋子,制作三餐和维护器具,而菲谢尔想帮忙的时候醉的起不来,起来了就又开始喝酒磕药,不出半小时又回到拿着糜烂的状态中去。
红有时很羡慕这个烂人,羡慕她的绝望和放弃的勇气,以及强大的忍耐能力——她最初来到菲谢尔住处时以为这里死了个人,腐朽的味道和各种污物在狭窄的角落里囤积,而房间的主人就窝在相对干净的被褥上,面对着一排又一排的锡罐不停的喝酒。
要红来说,探索者就不该从遗迹里代会酒品的制造模板,否则就会有菲谢尔这样的家伙没日没夜的灌,直到哪一天烂在家里。
总的来说,现在与其说是师傅在监护红,不如说是红在确保这个崩溃的人远离悬崖——无论如何,她也是冉生前看重的人,她不能让姐姐失望。
一想到那个并不宽厚却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小小身影,红的眼眶就酸了起来。
如果她发现的更早一些,如果她没有睡的那么熟,也许自己还能愈合她的伤势,甚至......
她摸着后腰处的弯刀,那个沾满了至亲之血的复仇信物,那个粗糙低效,不是使用模板制造而是手工锻造的落后器物:每个夜晚她都能从这把利刃曾经的主人身上感受到一点微弱的情感信号,一种微薄而原始的羁绊和连接——那个凶手曾经将它视若珍宝,用自己的鲜血浇筑塑造它的形体,甚至一再让工匠对它进行重塑,只为了在搏杀之时以最快的速度切开皮肉。
然而它失败了,在一次势在必得的潜行突刺中耻辱的卡入人类的骨骼,而它的主人也懦弱的用另一把刀切下了受害者拿着长枪的手,逃之夭夭。
它被抛弃了。
每个夜晚,红都能通过自己对精神力的精进来更进一步的读取仇人的信息,她甚至一度潜入了那个混蛋的梦,窥见它追求和邪恶欲望的一角——那是一个个燃烧的部族和村子,战士和勇敢者被处刑残杀,妇女孩子则被作为资产分配虐待,成为胜利者们的奖赏——那个混蛋似乎活在另一个世界,那里决定秩序的唯一办法是相互残杀,生存和分配物资的方式也是无情的搏斗;那里没有情亲和友谊,只有无限度的竞争和冲突,直到这种摩擦将一切引向死亡。
她觉得对方无比可恨,可恶,也许也能稍稍可怜一下,但是排他性维持的需要将那种无用的同情迅速消隐,只留下见血方解的刻骨仇恨——她已经计划好了复仇的手段,她将用自己扭曲现实的力量强化对方的感官,让它在数倍与常人的触感中被剥离皮肤和肌肉,然后掉悬在空中直到死去。
一次急停将她从复仇成功的幻想中剥离,迫使她向着窗外看去——原先高峰上远眺的依稀可见的莲花塔楼现在已近在眼前,在先前的交流中和梦见村的各位达成合作的莲都居民开始帮助车队卸下货物和人员,向围绕塔楼建造的螺旋状都市运去。
他们踏上悬浮平台,穿过无比宽阔的磁流体湖泊,绕过一个个失效的旧时代重力升降基座,前往湖泊中心的城市——在这片人造的磁流体湖泊周围,红能看到三四座巨大的黑色方碑,据说这些偏振反应器在暗潮泛滥期制造了一个力学偏导场,将黑潮和一些邪物阻隔在外。
越是靠近莲都,越是感受到这座高塔的高大雄伟,红仰面注视也无法看清尖塔的末端,似乎这个建筑物已经穿越了大气上界,直通同步轨道。
她仔细观察那些和附着建筑物全然不同的尖塔表面,那些度过数万年时间依然崭新如初的白银镀层与自净外壳,那些复杂到现代工程师都不敢轻易拆解的紧密机构,那些永远不会故障的奇迹:那是白银时代的赐福,是从那个思考机器还被允许存在的世界传承至今的珍宝,也是红离开这个混沌世界的唯一希望。
她对仇敌的感知越来越弱,即使她的追踪能力已经足以通过一根头发来辨别一个人的整体特质,她也很难继续从梦中找到更多信息了——那个可恶的灵魂似乎离开了这颗行星,利用稀薄的虚空介质阻挡红的感应,可耻的逃走了。
她记得宇宙中的确有能复活人的技术,所以她为冉打造了一具低温箱,用来暂时收纳她沉睡的身躯,直到技术将她重新唤醒。
等着我,姐姐。
她拖着悬浮的行李,混入人流。
深红
1
买下一张永久车票,登上一列永无终点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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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生命都需要锚定自我,但也有人选择迷失。
在莲都居住了几个月后,凭借菲谢尔的成人身份和红的智识,来自第三相区天玑的猎头机构安迪米恩看中了她们,并允许两人携带行李进入长距离传输货舰达拉松号,在经过两年左右的航行后抵达一个丰饶世界。
当然,这趟航行不是免费的,机构要求她们提供自己的个人信息并在未来十年内还完航行贷款,透支时光和未竟的努力获得逃出偏地的机会:这些人如果违约了,那他们就会变成机构名下的契约资产,被强制执行为奴隶无偿为机构工作——虽然这个条约黑的不行,但是以红对整个莲都的经济评估和自己的攒钱能力,她们如果不用些特殊手段可能一生都离不开这个鬼地方。
在莲都公益数据库内,红找到了死原星保守暗潮灾厄侵害和变异生物侵扰的原因——这颗行星位于第三相区于第四相区之间的条带状星系群,是跨越两个相区的咽喉要道,也是所谓的争端区,允许相对论战争爆发的地域。
在第三十三千年之前,战线一直在死原星临近的几颗气态巨行星和海洋行星附近纠缠,作为战时落点的她也受到了堡垒化改造和与其贫瘠本质不相称的殖民开发投入,也吸纳了大量战争难民——从战火中脱离的人们无比渴望重塑自己昔日的美好时光,在短短几十年间在贫瘠的大地上重建了文明都市,甚至能够利用先祖技术自给自足。
然而好景不长,原本顺利推进的第四相区远征军遭遇了第三相区派遣的复生军团死手,庞大的远征舰队几乎瞬间就被击溃,负责远征的几位复生将军也被放逐,兵败如山倒——随后第三相区为了终结这次战争,向包括死原星在内的几个堡垒世界投送了战争蜂群暗潮,摧毁了上面所有成规模的殖民地和工业设施。
就此,这里彻底变成了一个死亡世界,气候因为蜂群的定期升华和混沌化走向各种极端,无法组建成形的殖民都市和基地,甚至穿梭机如果不在莲都离开同步轨道还会被暗潮组成的反轨道阵列摧毁,一个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的行星。
自然,生在这里的人们也大多没有未来,只能孤注一掷或沉沦到死。
......当然红也有自己的手段,她已经可以微妙的干涉他人的意识,通过潜意识植入和梦境来施加压力和启示,从而达到类似操纵的效果:她操纵移民负责人将自己和菲谢尔的档案归到已缴纳的库中,并将这些吃人血馒头吃的盆满钵满的混蛋身上的所有圣尘卷走,只给他们留了些路费——等到术式解除,自己早就安顿好了某个醉鬼,然后拿着这笔资金踏上复活冉的道路......也许丰饶世界的技术能帮忙?
她和姐姐不一样,从有意识开始就带着最大限度的敌意看待周遭的一切,因为她能从风中听到人的内心思想,感受人们的真实内核——她在心智最脆弱的年纪看到了太多背叛,腐坏与仇恨的集合,若不是冉用真诚和温暖拯救了她,或许她会和其他部族的赐福者一样变为吞噬灵魂的邪灵吧......但即使如此,她对外人还是充满警惕和敌意,毕竟在资源有限的世界,生存本身就是排他性的。
达拉松号是一类历史悠久的长程殖民船克里姆林级,这种形态酷似货箱,由几根修长的中子态龙骨和四具火炬引擎粗暴堆叠的舰船曾经被广泛运用在星界各处的迁徙与殖民行动,因为其低廉的造价和容量而饱受各方势力厚爱:她的主体部分由八艘巨型登录舰组成,这种规模堪比驱逐舰的大型运输航天器只能支撑有效载荷进行天地往返运输,不能支持星系内航行——一般来说它们会降落在需要运输的难民营和运货点附近,然后派遣乘务机械和全息像指引乘客依次走进狭窄空间内密集排布的冷冻仓,然后直接休眠并发射。
由于克里姆林级在设计时毫不考虑船员和乘员的心理接受预期,并且因为冷冻系统故障曾经导致过几次相当严重的殖民事故而被各路商旅和海员叫做死肉冷库,一些黑心摆渡人甚至专门收购故障的克里姆林,然后低价将席位出售给难民——但因为休眠系统故障,进入舰船的人中大概只有1/10才能活着抵达目的地,其他基本都死了。
在进入休眠时,红将使用精神力逃过金属探测的磁弩手枪放在胸前,这也是冉的遗物之一——她曾经用这把手弩射穿了克尔龙的眼窝,从铺天盖地的闪电风暴下拯救了整个村落,也因此成为猎人。
她还能从这件器物上感受到姐姐的温存,拿着灵魂萦绕的度量,似乎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红有时能看到一个虚幻的身影护在自己身前,甚至在她的梦中安慰自己;有时又感觉她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甚至难以从星宇之间感受一丝丝纠缠的痕迹——这或许就是幽灵的定义,在所有感知维上残留的不确定性。
当她在仪器的作用下合上双眼,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梦见村,只是他们的聚落坐落在一片平坦的山丘上,一条河流横跨整片绿地,远方是葱翠蓊郁的森林。
她梦见冉带着她骑马狩猎,拉开原始但有力的弓弩,百步穿杨——她们熟练的切割皮肉,提取脂肪,最后骄傲的拿着鹿首回到村庄,引起一阵欢呼喝彩。
然后就是幸福人生的快进缩影,她繁杂的人生琐事匆匆而过,蓦然回首,冉还站在那个山坡上,对着狰狞俯冲而来的银龙射出箭矢。
于是梦一下次就醒了,至亲之人离世的现实像一团黑雾,将红对于未来的愿景和期望盖上一层漆黑,再也看不明晰。
但当她再次醒来时,狭窄的休眠隔间依然处于失重状态,他们还在旅途之中——随后她就听见外部走廊传来的嘈杂步伐,那些金铁相击的刺耳轰鸣,还有等离子锯切割船舱的嘶鸣。
又来了。她想。简直就像那次袭击。
光照和维生系统都下线了,在黑暗中红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快速淤积的二氧化碳正在狭窄的空间里威胁她的生存,她必须自救。
在那淹没一切的黑暗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那些残暴无知的邪灵挥舞的冷兵器肢解自己的邻居,将人类同胞的身体器官割下作为炫耀的凭证,然后借着黑暗向她涌来,而这次没有姐姐的保护。
她找到了紧急出口,但是舱内紧张的剩余氧气迫使她戴上备用循环面罩,开始使用自己的力量。
她的感知能力在恐惧刺激下变得越发强大,她能穿透船壳看到袭击者粗糙的登录小艇,破破烂烂的海盗动力装甲和粗糙拼凑的线圈步枪,甚至能更加清晰且同时看到他们的面貌,形体,甚至心灵:这些歹徒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厌恶对方的种种恶行和必须分成的痛苦,又出于职业道德(好笑,海盗也有职业道德)不能兵戎相见,直接的表露排他性的财富积累欲望——但是如果有人能用耳语在他们身后推一把,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红开始用精神力干涉他们的思维,将他们对彼此的厌恶不断放大,煽动他们相互搏杀,为了更多的分成”——于是队长以违规之名射杀了一名突击手,掠夺归来的盾卫也被同伴背刺杀死,剩下几个步枪兵表面服从,实际则在队长前进之时齐射将其消灭,然后自作主张的开始掠夺。
这些动力甲暴徒成功消灭了聊胜于无的舰内安保,而红也没把握一次性杀死所有步枪手,只能蜷缩在狭窄冰冷的休眠空腔里等待时机——这些混蛋开始切割存放旅客用品的柜子,每一次翻找都让红内心的躁怒更甚一分;虽然她的资金都在口袋夹层里,但最重要的器具就存放在满是磨损痕迹的货物甲板下,静静的等着复苏。
当他们将那个一人高的圆柱体从惯性锚定场内拿出,拿着步枪敲敲打打时,红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狂怒——她冲出休眠舱口,用一枚六马赫的自旋钢箭钉入第一名步枪兵的眼窝,然后在无重力条件下转变重心,用两次蹬跳避开线圈步枪的弹幕,然后将第二枚钢箭钉入步枪兵胸部装甲的间隙。
第一个受害者瞬间当场死亡,而第二个受害者则悲鸣的胡乱扫射一阵,高侵彻力的线圈弹丸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就在红打算借助黑暗与剩下的三名士兵周旋时,一发流弹从她侧身射入胸腔,反转产生巨大空腔后撕裂心脏和肋骨,然后从另一侧穿出。
在她意识坠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她感觉某种可怖的事物正在自己的形体之内复苏。
2
造物主把像你这样的人派遣到人世间来,是要你担负一定的责任的,所以你决不应该轻视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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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情况可真够糟糕的......”
Tailsman再次检查身上的黑石共振装置,确保它们在深入异常区时保持工作,以免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扭曲成一团毫无意义的血肉团块。
三小时之前,在棱镜星区边缘巡航的迦楼罗特殊反应舰队接到了边缘防御系统的污染警报,一艘被赐福者拉入自我现实的克里姆林号脱离了虫洞,正在以亚光速向棱镜中心飘行。
边缘防御站点的反舰火力根本无法对那艘完全被诡异红色概念物质覆写扭曲的舰船造成任何损伤,甚至磁轨炮的冲击也无法改变它的航行轨迹:它曾经简单粗糙充满工业美感的立体船壳现在长满了猩红的金属尖刺,层层叠叠的深红色类超流体物质在它的中段萦绕,如果观测过久就会对观察者产生逆向模因侵蚀——这基本已经是艘死船了,没什么生物能在这种规模的共振下活下来。
好在克里姆林级除了基本的反陨石激光外没什么别的武装,否则事情将更加棘手。
一开始负责人打算派虫洞小艇去中轴请专业的猎魔人来处理这个麻烦,然而目标的速度太快了,如果不加以干涉和减速,不出几天它就会进入棱镜星区的密集航线,然后造成一系列难以想象的损失——如果管理局即使止损停止了航线,那就是无法估量的经济损失;但如果这帮人冷血且都是投机分子,那消耗的可能就是活生生的人命了。
历史上由赐福者或者注册复生者引发的大规模共振事件基本都在某些部门的善后下销声匿迹,但他们造成的影响大多是非常恐怖的:在第二十四千年初期,人类在第二相区遭遇了第一批赐福者以及共振事故;起因是极端组织制造的星港恐袭,爆炸摧毁了赐福者们的躯壳桎梏让他们的可怖本质暴露融合,最终引发了那场灾难——“宜兰冲击
赐福者的求生本能和死亡实质让他们处于一种极端激烈的情绪状态,这人他们难以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只能放任潜意识和欲望接管意识,并将周围的一切同化——他们操纵扭曲的星港撞上了殖民地宜兰,并且不断吞噬物质来进行概念覆写,最终将整颗行星拉入现实宇宙的边缘。
从那时起,星界的每个相区和复物主都开始规划应对措施,首要指令就是分类管理;但由于缺乏统一的跨星域控制执行网络,大部分殖民地都很难按照复物主宪 章中规定的方法去辨别赐福者和人类,并且有时这种分类甚至会加剧赐福者的扭曲化,甚至直接促成灾难——这些生来就蕴含强大力量的孩童对星界来说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由于防御系统已经无法突破扭曲体的鞘,共振威胁被判定为三阶,逆相际辐射强度达到了可怕的四千单位——在这种强度的物质覆写下,除了复生者或穿戴全套黑石共振装甲的知性物种,没什么东西能逃脱噩梦的腐化。
于是恰好在附近巡逻且有过共振应对经验的佣兵Tailsman就成为了解除危机的唯一救星,这位刚从第七相区逃到棱镜港的年轻小伙也急于证明自己的业务能力,主动揽下了这个职责。
只是当他被阿伽门农用加速器弹射到目标附近后,看着面前的一切,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由于黑石共振立场依然生效,进入目标舰体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些如同生物组织般蠕动的噩梦材料在立场面前迅速坍塌成现实,随后登录舱热熔开路反冲着陆——Tailsman一脚踹开舱门,双脚吸附地面,持枪警戒。
他进入的是一个狭窄的隔间走道,切割进入的通道迅速再生黏合,着陆时也没有感受到气流涌动,似乎舰船内部已经完全是真空了。
他将立场范围调至最大,不断的默念交战规则和各种戒律来稳定精神,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过于恐惧而无法支撑立场存在——黑石共振装置本质上是个脑波赋值反馈天线,如果你的信念不够坚定那腐化就能轻易摧毁这层护盾。
在共振领域内,雷达和绝大部分超视距探索手段都将失效,一切视觉感知反馈都必须经过模因筛选才能抵达意识端——即使如此,Tailsman还是能看到很多令人不适的画面,那些整齐排列在舰船甲板上的开膛尸体,无数倒吊在自己上方的诡异浮尸,还有无处不在的利刃意向和红色洪流,几乎每一帧都能作为绝佳的恐怖艺术素材。
这些还都是经过筛选的信息,很难想象这里的现实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继续向深处前进,一路埋设通讯信标和共振端口,只要靠近那个引发共振的源头并将其收容或放逐,现在扭曲的一切都能坍塌成现实,也许部分人员也能复苏——但当他迈入最内侧的舱室时,却看到了无比珍奇的画面。
无数白色的茧在墙面上嵌合排列,半透明的丝质结构内能看清起伏的人形;闪光的丝线在机械和金属间盘缠蔓延,最终汇聚到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上。
他一手拿起探测器,一手拿着枪,颤颤巍巍的对可见的每一个人形做物质构成鉴定和生命反应检查,结果是全部纯净加生还: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共振事件的中心居然还能有幸存者,而且目前来看只是处于休眠状态,不知道精神上受否有任何损伤......
你是谁?
一声耳语穿透厚重的护甲和感知过滤屏障,在青年耳边炸响。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发现那个红色的身影是个身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漂浮在真空之中,用鲜红的双瞳注视着自己。
源头还活着......怎么可能?
3
你看不见你自己,你能看见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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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棱镜自由港!昨天的死人乐透,最后是满打满算整整的三千个!多亏了没完没了的势力角逐,光是碎片南翼就死了上千。但是有一位警官也挂了,我看你们全部得赔钱,因为治安局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半环北翼网络再次离线,中继器遭人破坏,又是分离主义者干的好事!】
【与此同时,内环界区的PMC还在人行道上替骸狱使的受害人收尸,而在黑森林呢...好吧,黑森林还是那个黑森林。】
【我是你的好哥们N.C.沃顿,和我一起,开始逐梦星界的新一天——
浮夸刺耳的早间新闻被白发的青年挥手关闭,床铺正对着的玻璃幕墙开始变得透明,早晨的自然光比想象中更加强烈的倾斜在他身边,在凌乱的陈设间勾勒出混沌的网痕。
幕墙之外是棱镜湾温柔的永夜都市,还有那颗美妙灼热的人造新星热熵水晶:她已经照耀这片星空长达数万年之久,无数星城和巨构围绕她的引力圈建筑成形,也有无数枯骨孤魂在她身边的星舰墓场中游荡——她的存在就是棱镜星域的希望和未来,也是过去和一切的现实,是将这片区域和其他混乱之地分割界定的凭证。
洗漱更衣,用鲜红的夹克遮住手臂和背部的狰狞伤疤,在镜子里查询新一天的待办事项和账户余额,顺便看看昨天赌的死斗赛赚了没——
1D2=1
似乎是上天也怜悯他十赌十空的运气,最新一场扎尔伯格对利爪罗森居然爆了个大冷门,一个没什么名头的年轻人驾驶一艘未注册的护卫艇纯靠技术摧毁了罗森的利爪巡洋舰,13倍啊,这下赚翻喽~~
Talisman看着账户上新转入的一大笔钱,已经开始规划怎么用了——一部分修缮母舰内饰,一部分投资资金钱生钱,剩下的给船员发点福利什么的......
【您有新的消息——
嗯?什么玩意?
他一脸困惑的点进新消息,然后就发现自己的终端界面卡住了——当他回过神来,右下角的圣尘克数急剧缩减,几乎只剩下打个车的量。
短短几分钟,从天堂到地狱。
【如果你想要拿回你的钱,那就在弹星者AE68停泊,最好一个人来,我们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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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镜星云,旧日辉煌的残骸。
不同于星界的其他苦寒之地,作为靠近天权中心位置的大型人造天体枢纽,棱镜星域汇集了来自各种偏地的人才和资源,并且也残留了许多白银时代的太空巨构和漂泊空间站,通过其商贸流通的价值维持了文明的表象。
这里也是人类领域中为数不多的,还保有完整高通量速子子网的星域,并且因为处在学院庇护下拥有确切的法律条纹和地方治安机构,虽然规模和强度都很一般,但还是比宇宙中的大部分地方更加安全。
热熵水晶除了为环绕其的半开放式太空城提供能源和热量外,这颗古老的人造恒星还制造了一圈引力稳定区,让绝大多数粗糙展开的太空结构体能在区域内维持稳定轨道——着让棱镜星域内的空间建筑群逐渐呈现一个环状,从宇宙尺度上来看就像个未完工的戴森环。
无数小型的功能性空间站在稳定区内建造完工,他们中的大部分只有很简陋的维生系统和几个速子端口,框架和外壳的使用寿命最多只有几十年,如果不进行加固很快会解体然后坠入太阳——但那些投机主义者,瘾君子和间谍并不需要考虑那么长远,以至于这种毁坏与重建的循环变成了棱镜的日常。
弹星者AE68就是诸多灰色会所中的一个,它的尺寸还没有阿伽门农的一半大,粗糙的方形框架和半开放气闸旁点缀着迷幻的全息广告,各族异性妩媚的身姿挑拨这过路旅客的心弦——然而Tailsman只有一腔怒火,不断检查着手上的动能模块和冲击枪。
持有致命武器在棱镜星域是违法的,但是持有一些危险工具是完全合法的,所以大多数帮派和灰色组织都喜欢改装破障设备为武器,大部分威力甚至比军用火器更甚。
他将穿梭机停在弹星者门口,开门穿过滋滋作响的封闭气压场,拒绝了几个来拉客的小姐,向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他趟过人声鼎沸的混乱舞池,忽略那些搭讪的请求和难以言说的古怪气味:似乎是为了掩盖循环系统的故障,店家不断的喷洒一种味道浓烈的廉价香水,但还是盖不住狂热人群散发的荷尔蒙臭味——这让白发青年的内心更加烦躁,十分渴望一场打斗。
绕过管线暴露,臭气熏天还躺满醉鬼的卫生间,他终于抵达了会谈地点——一片狭窄的工程维护区,甚至没有用金属隔开散热模块和部分处理器,残缺拼凑的橙黄色标识像腐烂的皮肤。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面前的空气中突然掀开一道裂痕,人形机器的幽蓝取景器和粗壮的铁黑色手臂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然后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Tailsman用动能模块牵动地面散乱的酒瓶,在空中呈环形加速后猛击机器的头部,然而铁黑色的巨人却不为所动,继续扼紧他的咽喉,似乎是想直接将他杀死。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的右手抽出了冲击枪,对准机器的下腹部扣满扳机开火。
人形机器失衡倒地,在尝试爬起之前先被青年用动能模块压制住,然后用力踩断了这玩意的双腿。
就在他思考这是不是个陷阱时,另一台人形机在他身后掀开隐形披风,用电击枪将他击昏。
怎么回事......
地面的阴冷,黏稠和污秽填充的恶臭让他难抑呕吐的欲望,迟钝的大脑也难以思考这一切的原因——什么时候自己又惹了个能动用军用机器和隐形技术的大头?
在迷离之间,他看到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走在人形机器之间,向它们吩咐些什么。
随后,她向着Talisman俯下身来,摘下面具,露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微笑。
还记得我吗,大英雄?
4
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燃烧的激情,包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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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为了一具尸体,要让我冲进学院首都?是我没睡醒还是听错了?
你最好在我生气之前修改一下措辞。
Talisman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少女,从她的身形和面貌来看,这家伙可能不到十五岁:虽然用外表来衡量他人的年龄在星界是大忌,但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深刻的直感,非常笃定的认为对面的只是个小孩——当然这并不能带给他多少优势,因为现在他身后还站着两具携带致命武装的人形机器。
她所表现的言谈举止确实相当成熟,只是很明显的,她对于外部世界和社会性的一切缺乏敬畏和理解,带着一种可怕但令人佩服的固执来完成自己的目标:说实话,一个孩童怎么会有这种行动力?
青年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了,是那次共振事件......
啊,对了,她还是个赐福者——这就合理了许多。
我相信了你,但你却叫来了学院的那帮混蛋!
这倒是真的,那是的Talisman为了稳定她的情绪和小女孩聊了半小时的天,并成功化解了部分共振和扭曲,直到强度下降到救援队能够进入舰船。
说起来那次事件里除了几名海盗外所有乘客都奇迹般生还,很明显她在有意保护其他人。
没办法,我必须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而且那时舰船内部是真空,还有大量幸存者,如果真的帮你逃走会有很多人丧命——”
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生命。但是他们把她带走了,这帮技术疯子。
“...等等,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杀了几个看守,抢了艘穿梭机出来了。别担心,没留下什么痕迹,我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她用一只无形之手拿起地上的酒瓶,然后缓慢而用力的全方位挤压,最终丢下一小块灼热且扭曲的硅塑钢团块——看来她并不吝于使用暴力,也不在乎他人的生命,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描述那无疑是......
亡命之徒。
Talisman咽了口唾沫,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他一直被两台机器像对待俘虏一样一路推搡着前进,也完全没法注意自己的位置——最终两人和两台机器踏上了一艘穿梭机,在嗡嗡的静电噪声下向未知航去。
算了,先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个人情绪了,你是个佣兵,对吧?
穿梭机的显现模块自动点亮,逆光的小小红色身影在棱镜主港的宏伟光幕下也有了高大的影子,她拿出一块黑色的立方体。
开个价吧,多大的数字都可以。
当光幕散去,穿梭机在偏导立场的指引下入港停泊时,Talisman才看清她手上的造物——那是一整块圣尘,暗色的凝聚态琉璃中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色丝线,每一次动态纠缠都是一个奇异的稳态模型。
那是星界秩序依然相对存在的根基,是生产工具,能源和信息的直观表现,甚至可以说是权势力量的象征:只要拥有足够多的圣尘,一个个体就能凭借自我意志重塑一切——肉体,思维,工具,兵器,甚至星空本身。
这块圣尘明显压缩率非常之高,以至于赐福者必须用能力才能维持物块的悬浮——Talisman用个人终端进行了质量评估,得出的换算值高达一千六百万单位......这个数额足够向棱镜造船场定制一整只舰队!
你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圣尘?
我逃出来的适合劫走了一艘运货飞船,没想到里面有着数额恐怖的圣尘......并且那些剥削我们的摆渡游商账户上的资金也在我手里,所以在你可以尽情开价。
这家伙疯了......她居然抢了学院的运输船,还把明显是用于重大工程的圣尘截胡了?整个天权会有无数人想要她的脑袋的!
别担心,Talisman先生,我已经把那些特定编号的圣尘转了一部分到你账上,也就是说——”
流光闪烁,她背向亮面的双眼散发着血红的光。
他们很快也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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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个小时前,来自静谷虫洞通讯艇抵达了棱镜治安中心,并将嫌疑人的相关信息传到了棱镜子网上。
一时间,几乎所有事务所的赏金列表里都出现了一个名字——“,来自域外的神秘赐福者,外表是孩童行为却是恶魔,不仅杀死了半个研究所的治安人员和科学家,还卷走了学院用于破解静谷智库端口的大批圣尘。
伴随媒介网络的延展回传,和红的账户有直接资金交互的自由港雇佣兵Talisman迅速被除籍,他本人也进了各大赏金榜单的前几位,因为学院开出了五百万的高价活捉这两个混蛋。
那些潜藏在废弃空间站,老旧采矿飞地,半环深处的佣兵们纷纷躁动起来,开始武装和准备追猎行动——这可是一大笔钱,几万单位的圣尘就足够一个正常人奢侈的度过一生,几百万则足够将个体推举到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能在天权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们的舰船来自宇宙各处,从小巧灵活的突袭艇到失落时代的战列舰,从寥寥数人的小型团伙到几乎和注册战帮规模接近的雇佣兵团,这些灰色地带的灵活职业者们是维持天权相区动态平衡的重要一环,也是学院和各大势力能够轻易引动的灵活力量。
然而当他们扑向阿伽门农最后一次停泊的碎片东翼A港时,那几艘刻意的圣尘运输舰连同Talisman令人羡慕的巨型赤色星舰一同消失在了虫洞的光辉中:由于学院的技术限制令,绝大部分天权内部流通的民用舰船都不可能搭载裂隙引擎,只能依托于虫洞端口进行FTL航行——然而好巧不巧的是,阿伽门农就是一艘自带白银时代裂隙引擎的超级航母,甚至参加过黑翼远征,最终因为虫洞投射事故而被埋入偏地小行星内部。
只是发令枪已经打响,这场盛大的追猎已然开幕,无数鲜血和火焰会因此而绽放,为了纯粹而灼热的红色之心。
红移
1
人们给同类施加痛苦并无其他原因,仅仅是出于恶意。
在所有的动物中,唯有人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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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挣扎着从噩梦中苏醒,踉跄着走到卫生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地狱,那个将人变成野兽,将文明化为欲望的可怖之地:她再一次被部族选作突袭的先锋,带着单薄的防具和冷兵器与重火力和动力步兵搏斗;她看着身边朝夕相伴的伙伴一个个倒下,被流火和无形的热量切的粉碎,最终自己也在轰鸣中破碎,化为一滩毫无意义的生物质——她看见一个被红色包裹的女孩向自己走来,俯瞰着自己濒死的双眼,发出尖锐的讥笑声。
【看看你,多么可悲的家伙......你曾经的血性,残忍,力量和技巧去哪里了?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较为高大的身影,一个瘦削的猎人,那个她杀死的女孩——她的右手不见了,手腕处的切口粗糙无比,简直像是被某种钝器活生生磨断的。
她的外套被鲜血浸透了,紫黑色的痕迹在她身后蔓延着,帽兜下留着几根黑色的长发,深处闪烁着绿色的光。
那是她的眼睛,那双无比锋锐的,能捕捉一切猎物的眼睛。
【你应该把这双眼睛也一起带走。】
她用冷水打湿了脸庞,极力停止自己活跃的想象力:昏暗环境下的人脑总是处于警戒状态,捕风捉影的将一切异动转化为恐怖的想象——她能在镜子的阴影里看出瘦削的人形轮廓,似乎噩梦已然成为了现实......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黑色手套边缘有着明显的衔接疤痕——虽然医生的神经对接和适配做的非常完美,她还是总会从这只手上感到迟滞和莫名的刺痛,但检查又显示毫无排异反应。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她走向床铺边的枪盒,再度检查这件精美的杀戮机器——因为她,自己才能在这片混乱的星域开辟出一条道路,用他人的骨血垫高自我,近乎无限度的向上攀升。
佣兵,雇佣杀手,出卖灵魂的魔鬼,她喜欢梳理自己身份的定义,这让她有一种自己在掌握事态的错觉,而事实上无论是离开死源星还是成为刽子手都并非她的意志——不可见的命运依然像以前一样推着她前进,从未停下。
现在的她甚至已经无法被称作一个佣兵,因为这个词总是带着自由诠释的意味,而她只能是个为了夺取自由而杀人的刽子手,无数流亡者中的一个——只是他们选择抱团取暖,她选择独立前行。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四小时,她并不觉得这么点时间能决定什么,几颗咖啡豆就能驱散一整晚狂欢残留的疲惫和宿醉,雇佣兵动力甲内置的兴奋剂注入也能提供持续数小时的专注爆发和力量膨胀,代价只是一点点的医疗费用——至于潜在的寿命损失或一些更加长远的影响?大部分佣兵活不到能够考虑这些的时候。
也许去靶场训练训练会好很多......
她穿好缓冲内衬和防弹背心,将枕头下的微冲插进腰间的枪套,再度检查手臂上的立场模块:静滞场能短暂的阻挡大量敌军火力,而动能模块则能完成一些超出力量范畴的战术操作,比如投掷搬运重物,缴械敌方等——当然要学会自如的使用他们绝非易事,稍有不慎就可能弄伤自己。
房门划开,引入眼帘的布满涂鸦和粗俗语录的斑驳墙壁,走廊两边趴着几个宿醉的流浪汉和神志不清的瘾君子,用粗糙的磁吸器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以免在姿态变换时的失重里受伤。
她小心的飘过走廊,公共区域的重力模块输出明显减弱了不少,如果不开磁吸靴很难在平面上站定——不过对于熟悉太空生活的兰来说,低重力反而是轻松前行的代名词,毕竟她是来自大地的基准人,力量上还是比深空旅客们高上不少。
夜间靶场的客人明显少了很多,刷卡进入的兰先在手枪区做了半小时定位练习,然后在中距离交战区拿着步枪和半自动特种霰弹进行作战交互演习,最后在长距离狙击区打了两个五千米移动标靶,出一身汗轻松不少。
在距离行动前两个小时,她离开了靶场,在广场处买了串配方合成的烤鸡肉串,快速解决了这团由大量香精交感素和少量蛋白质组成的粗糙食物,然后开始向顶层前进。
两天前,她通过雇佣黑客的手段改变了自己的居住站涅索斯77”的航线,让她较为微妙的靠近一条亚光速货运航道,以配合自己的狙击行动——她在一周前接下了猎杀一名斯赫林商人的单子,这位太空游商在半环北区的生意动了黑道的蛋糕,有人要他意外死亡。
她在一个废弃的工程接口处穿上准备好的动力甲,打开枪盒,将输出和收束率都调到最高,在一切就绪后迈出气闸,在斑驳的银白色外壳上用磁吸靴站定。
此时的居住站正好驶出温斯洛尘埃带,边缘的力学偏导场强度降到最低,这条航线上的安全探头和扫描强度也低的可怜,基本上每隔半天才能进行数据比对和回传,并且有着长达数小时的监控空窗期——兰的计划就是在这个空窗期里射击那艘0.08光秒外的货运飞船,将上面的一切都湮灭在反应器故障的火光里。
在射击窗口到来之前,她在居住站巨大的圆弧状外壳是缓缓前行,用定时降解喷漆依次盖住外部的工程传感器:穿过半透明的穹顶塑钢,她能清晰的看到中部环状广场里稀稀拉拉的人流和摊贩,还有嬉笑打闹的肮脏小孩——他们大多是在某个狭窄空间里一次商业行为的错误副产品,基本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穷小鬼,能平安活到成年的屈指可数......一般来说他们的归宿都是补给断裂后的生物质回收机,或者某个急于进行人体实验的工坊和实验室。
当终端机上的模型推演到确切时刻时,她举起了那把修长精美的造物,通过植入体连接长枪的索敌系统,开始根据长程模型测算修正发射姿态,然后——
在她扣下扳机的瞬间,蚀火长枪沉寂的真空内膛瞬间被反应器产生的巨量能级跃升高能粒子所击穿,数万大气压强度的力学偏导场将混乱无序的熵介质导向确切的膨胀方向,并将通道不断收束不断压缩,最终在加速器末端遭遇最后的加压和速子赋能——于是一束纤细到只有几纳米尺寸的速子效应热蚀轴线瞬间跨越0.08光秒的漫长虚空,精准的从高速航行舰船的侧翼切入,将最内侧的环形反应器约束组件切成两半。
瞬间,丧失强磁场约束的反物质与外界接触产生了大规模湮灭,爆炸的闪光亮到触发了航道边界的漂流战斗卫星,散溢的大量辐射和速子干扰也迫使交通系统封锁爆炸星域,甚至难以确认死者身份和舰船来源——这些信息都伴随那次闪光一起灰飞烟灭了,至于到底是故障还是人为根本无从查证。
警方的巡逻舰很快抵达了现场,但也只是敷衍的调动了一下周边监控,确认了可能的受害者,然后不深入调查就匆匆离去——如果没人来敦促或者用一点资金来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这件案子就会一直在档案库里越沉越深,直到彻底被遗忘。
兰收起作案工具,拿着枪箱回到住处,确认赏金到账后一边洗漱一边浏览下一个目标。
在她打算随便接个倒霉商人的单子赚一笔时,顶部的一个目标引起了她的注意——
2
1951111日,我参与了在内华达沙漠进行的核试验。“Nevada”这个名字源自西班牙语,意思是被雪覆盖,如雪洁白,我也真的在内华达沙漠中看到了白雪,那让我血液都凝固了。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被命运慢慢蚕食的人。我们绝无机会安详地老死,我们没有明天,但是我们仍可以对未来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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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时间凌晨三点,终端机的铃声迫使兰从暴力蔓延的梦境中醒来,带着些许怒火接听通讯。
但那端传来的问候几乎让她心跳停止。
好久不见,雪儿。还记得我吗?
一如既往的精力充沛,仅仅听语调就能想象出对方灵动雀跃的身姿——她回想起那个短暂存在的猎杀小队,几个来自天涯海角的亡命徒为了一笔巨款而进行的豪赌,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
当然,他们都输了,只是有些人被留下了,有些人得到了解脱。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注射器,扎进自己的后颈,感受药物在在神经系统里起效,强制性的将思维拉向冷静高效。
你应该死了。
你也该死,不是吗?但是我们都活了下来。而且都没有变成趴在过道里嗑药的傻子,可喜可贺。
她笑了起来,轻柔的情绪起伏似乎自然无比,但又隐隐暗含着某些冻结血液的可怖因素——就和以前一样,人偶使依然擅长控制。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雪儿。改个名头不代表重新开始,碎片东翼的帮派还都记得你呢——”
她停顿了一下,通讯器那头传来枪机碰撞的脆响。
但是我可以帮你洗掉那些资料,甚至那些债务——你应该知道我能做到。
她给出了自己的砝码。
兰走向窗边,企图在狭窄肮脏的舷窗外找到一颗自然的星星,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恐怕又是一次自杀式任务吧?就和当时袭击学院一样......
但是自己又有什么选择呢?离开死源星的途径来自一家猎头机构,现在要不是自己跑得快,这帮人早就上门把她改造成机仆拉去无限劳作了;如果让一切重新来过,她还是必须选择铤而走险,因为没得选。
现在也一样。
实体金库即将见底,账户上还欠了好几万,每天打的单子都是些小鱼小虾,没有团队怎么可能拿得下大生意......甚至雪儿这个颇有名望的高评价杀手名头也无法使用,曾经累积的人脉关系化为乌有,难道自己只能蜷缩在低价居住站的房间里,扎廉价兴奋剂扎到被清洁工发现?
她记得几个佣兵朋友的结局,不是在酒桌上被人灌醉后噶走器官就是一个人吸到西天,那些口耳相传的故事里金盆洗手甚至摇身化为一方豪强的佣兵根本不存在,只是老手欺骗新人感情的工具罢了。
也许当时她应该答应协会的。如果有个成体系的势力在身后撑腰,也许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兰,你在听吗?这个单子很危险,但想做的人可不只有你...学院已经加码了,三千万。
“...去涅索斯77的萨莉亚,我们面谈。
行吧,真是死板的家伙。
通讯戛然而止,通话记录也消失不见,好像过去的几分钟里她在和一个幽灵交谈。
那确实是幽灵。来自过去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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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房顶,管线暴露的墙壁,故障闪烁的塑钢门窗和鲜有人迹的空旷空间,这家售卖合成熟食的家庭餐厅很少有顾客——这种低价居住站里总是塞满了逃犯,小偷,瘾君子穷鬼和佣兵,这些人很明显对家庭餐厅不太感冒。
这里甚至没有人类店员,只有几台老旧到管线暴露的侍从机器人和旧时代的次级智能交互界面,售卖的餐品也都是些老掉牙的款式,毫无性价比,也只有对旧时美好生活带着些许腐烂憧憬的傻子才会来这里吃饭。
然而兰选择这里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里是唯一一家有干净座椅的餐厅,并且人不多,相对而言很有安全感。
当她找了个可以环视全场的内侧位置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踩过半朽的门槛,在她对面坐下。
比起全副武装的兰,这位老友穿的相当轻薄,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如何穿过治安糟糕至极的贫民带,抵达相对安逸的前端——她穿了一件白衬衫,拉高的下摆露出白皙优雅的腹部曲线,黑色裙摆下是刺激视觉的白丝,将纤纤玉足勾勒的无比诱人。
那不可能是正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啦,人家会害羞的哦?
“...你连亲自前来都不敢吗?
这叫谨慎。而且为什么我一定要把期望都压在你身上呢?你只不过是个天赋异禀的狙击手罢了,雪儿。
“...别叫我那个名字。
那你也可以叫我晓歌,虽然我现在还是这个名字...我还没有离开。
她拿起一个文件袋拍在桌子上,激活了损坏的显现模块,投影菜单在黑色公文包周围散射扭曲。
这里是有关目标的所有资料和行动预案,只要你签个字加入就能完全对你放开,事成后八百万直接打到你账上。
“...还有哪些人参与?
东翼的几个新兴帮派,拉来做炮灰的,他们大多会死在正面攻势阶段。当然活下来了就是你的活了,少一张嘴多一份利润。
那你有没有安排人处理我呢?
难度太高了,你能活着逃出静谷,我想不到切实杀死你的方法。而且长期合作更加...划算,不是吗?
好。至少这家伙没拿金盆洗手什么的糊弄我。
拿好资料,想好了就签。然后按计划行事....改变生活的机遇是需要抓住的,兰。
过去的幽灵站起身来,全息投影塑造的光鲜外壳褪去,露出粗糙的金属框架和人工肌肉束——那是她制造的一个人偶,一个自我意志的化身,承担罪恶和责任的标靶。
她向阴影走去。
3
她提醒他,弱者永远无法进入爱情的王国,因为那是一个严酷、吝啬的国度,女人只会对意志坚强的男人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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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日子到来的无比迅速。
在过去的两周里,已经有数百名佣兵在追猎的道路上坠入深渊,他们的舰船即使成群结队的向那艘猩红巨舰发起进攻,也难以活过第一波火力投射,更别提闯入舰内抓捕对象了。
那艘名为阿伽门农的巨型母舰就是挡在无数赏金猎人和事务所佣兵面前的第一道障碍,她雄伟的相波主炮阵列能够触及数光秒外的敌军,她亵渎的虫洞隧穿鱼雷配合超弦雷达能将威胁扼杀在战斗区域之外,即使是成建制的棱镜戍卫军也没有把握正面击垮这艘巨舰,更别提被利益纠集起来的散兵游将了——因此,只有精心策划的行动才有可能绕过这层屏障,面对接下来的考验。
虽然有种种迹象表明,目标似乎已经在偏远殖民地用大量圣尘雇佣了几支兵团并扩充了他们的舰队,但在晓歌的计划里,这些附属目标都将交给新兴帮派的暴躁飞行员来解决:她最好看到这两拨人打的两败俱伤,也省得事后自己还要出钱处理后事,顺便还能替碎片带的老大除掉几个心头之患,卖个人情。
这支佣兵远征队在天权相区边缘的一个冰雪行星冷原E7”集结,这里的星门直接与棱镜星区相连,有时也会承接一些货运职能——虽然这些造物大部分时间都是亡命之徒的帮凶,在外域机械帮派和海盗舰队的改造下成为通往其他殖民地的门户,成为地上栖息的人类梦魇的来源。
学院虽然负责这些造物的监管和维护,但并不会阻止其他势力对这些造物的控制:天权内的秩序就和智统协议所描述的那样,只要遵从学院的技术管制,所有人都享有无限度的自由——这也就意味着无限度的混乱。
兰驾驶着自己的雪蛾式穿梭机穿过星门,在短暂的酥麻和感官断离后,巨大的银白色球体遮挡了她的视线——星门打开的虫洞末端直接将她释放到了冷原E7的同步轨道,直面那颗沧桑的银白眼眸;
几个比她大上几百岁的太空垃圾在力学偏导场上拉出漂亮的火花,随后一头栽进无限深远的冷寂星空;雷达和遥测终端界面上的警报就没停止过,象征旧日辉煌碎片的空间平台和漂流废船在轨道上连成漂亮的锁链,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卷入可怖的动能巡回,变成残渣的一部分。
这些残骸大多数已经被拾荒者和帮派搜刮了一遍,有些价值的材料,能源组件和设备都被拆走了,只剩下廉价且缓慢还原的粗糙塑钢,被孤独的引力束缚着旋转一年又一年。
如果按照正常的登录流程,她应该和冷原E7地面天地运输管理部门联系,要求他们打开极性重力井,然后才能安全的抵达地表:不过作为一名佣兵,独自驾驶穿梭机越过碎片带是最基础的考验。
雪蛾在手动接管下收起长距离亚光速航行时展开质子收集器和粒子长帆,整体形态从一个巨大的四棱锥体收缩成箭头状的小小飞蛾,轻盈的挥动引力曲翼,冲入高速金属组成的风暴。
她银白色的外壳上布满了伤痕,许多是和地方帮派的交火留下的微妙弹孔,少部分是躲避巡逻舰聚能流束和质量加速直击时留下的灼痕;她拖着亮蓝色的火焰冲破风暴,在稀薄冷酷的大气中留下一条闪亮的尾迹,像是一颗坠落的彗星。
当她降落在预定的废弃工厂周边时,几艘外貌狰狞的穿梭机已经停在了机库里,甚至还有一艘明显是只能进行短距离输送的运兵船——它们厚重的方形机身和两个火炬脉冲引擎给人一种野蛮的力量感,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运送毁灭的介质;悬空的机腹还吊着载具运载仓,两个自动炮塔和移动军械库,似乎随时可以将一个临时阵地武装到牙齿。
雪蛾轻盈的用引力曲翼扫去停机坪上的灰白色,随后伸出昆虫般纤细的支架稳住机身,放下那个在风雪中渺茫的身影。
兰批了一件雪地迷彩的大衣,内侧穿着老旧的战术背带和防护板,腰间插着手枪,烟雾弹和热熔手雷,左右手的护腕处都戴着动能模块和静滞发生器,身后背着一把电磁步枪和那个枪盒——她没有穿任何助力机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朴素的织物包裹着,最多只有胸腹部被超流体夹层插板保护起来,能够抵御一些中小口径火器的射击。
气闸打开,胡乱泼洒的灯光在废弃工厂的老旧框架下斑驳闪烁,光线较为充足的中间则挤满了服装各异武装到牙齿的佣兵,看着周围的投影银幕面面相觑。
晓歌的人偶笑着将她带入内场,掠过那些呆呆的守卫和粗糙拼接的哨兵炮塔,来到站着六七个人的指挥室。
指挥桌上方旋转着阿伽门农的立体影像,往期获取的零碎情报在周围轮转闪烁,但依然不足以拼凑出全貌:好消息是一帮闪族侦察兵已经找到了阿伽门农停泊的偏远哨站,并用特定的复振编码标记了储存圣尘的货船——
没错,这次行动压根不是冲着捕获红去的,真正的目标是她劫走的那一批圣尘,那一笔无法估量的宏大财富:据说这批圣尘本身用来打造下一次止戈远征舰队的,并且还搭载着一些实验性设备,据说里面有能杀死复生者的武器——当然这些亡命徒可不在乎什么奇迹武装,他们想要的只有财富。
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张基准人类的脸,然而就算是晓歌实际上也是个人偶替身,其他的基本不是亚人类就是改造的没了人样,甚至说的语言都是不同规格不同介质的——她接过一旁侍者递上的翻译器,别在耳边。
晓歌笑着清嗓,开口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将塑造历史......
4
我们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欲求某个事物的种种理由才去欲求这个事物,而是因为欲求某个事物采取寻找欲求它的种种理由。
……所以逻辑是无用的,没有人靠逻辑说服任何人;连逻辑学家也只是把逻辑作为收入的一个来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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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了多少真话?
兰关上指挥室的门,将混乱的声浪拒之门外——那些被统一编制的佣兵,帮派出身的新战士和契约仆从在工厂中央开着狂放的宴会,用简陋且富含各种刺激试剂的食物和酒品洗刷自己的恐惧,为这场战斗做好前期准备。
他们不会知道,这次免费的宴席将成为自己人生的最后一餐,而真正获利之人则躲在幕后,用各类传感器评估这些佣兵的精神状态。
全部都是真话。只是有些事实他们不需要知道。
晓歌转过身,斜靠在工厂的旧操作台上,无意间触发的老旧开关让宴会边缘的一块台版收拢,几个烂醉的倒霉蛋摔了下去,在一堆半朽的齿轮里摔成了肉酱——于是佣兵们看着变为死尸的同伴大笑起来,甚至还举杯致敬,仿佛早已接受了只有死亡的未来。
这当然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在踏入工厂中央的瞬间,持续释放的神经毒气和低量级映射辐射早就潜移默化的更改了他们的认知和大脑奖励机制,让他们变得难以思考,狂暴,热衷于杀戮并不畏惧死亡——他们将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成为最棒的人形兵器,为核心行动小组排除一切阻碍。
啊啊啊,又来了这个表情...难不成经历了这一切你还对自己的生活保有某种程度的幻想吗,兰?
少女轻盈的裙摆顺应重力下垂,却在老旧的金属面板上留下闪耀的衍射,那只是一个投影。
她向兰走来,一步又一步,将她的姿态逼向后方的半身围栏,然后又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失衡中拉回——如果她再晚一些,佣兵抵在她腰间的手枪就可能激发,到那时善后做业可就麻烦了。
“...我只是不信任你。如果他们可以被牺牲,那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付不起这个代价,我的朋友。大家都知道惹上雪儿的人有什么下场。
兰向前一步,扼住那具躯体的咽喉;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居然不是仿生傀儡。
一种远比仿生皮层更加鲜活温热的律动从她的手掌流淌到大脑,她用力收紧时也能看到挣扎的迹象和因窒息而惨白的面容,只是那个微笑就像人偶一样僵死在白皙的脸上,毫无变化。
只需要轻轻一扭。她想。人偶师就死了。这次行动也完了,我也就完了。
这种毫不负责的结果论推断能给她数秒的幻想愉悦,然而随之追来的现实拷问又逼迫她松开双手,让这一切延续——虽然死亡貌似是一种很有效的逃避方式,却鲜有人真的从中取得救赎,至少在发现幽灵确实存在后人们是如此确信的。
长期锤炼的毁灭技巧有时会驱使一个人无意识的杀戮,因为重复过程的驱力带来的欲望反馈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几乎无人能逃离那种定式——
她还记得自己杀死的第一个生命,那只被部族猎人射中翅膀的锥鸟,被她用石头砸碎了坚硬的合金头骨,流出黄绿色的污浊液体。
然后是其他更大的猎物,然后是人。比起前者,猎杀人的关键并不在于搏斗技巧和力量,而在于机会。
因为人实在是太脆弱了,不加以修饰的碳基躯壳难以适应任何地外环境,一些重要结构也几乎毫无防御,动用一些简单的力学手段就能摧毁,只要下手够狠几乎毫无难度。
但问题就在于人知晓自己的脆弱,所以会想尽办法避免落入被动的境地,有时甚至比死原星上的一些游群生物更加灵活敏感......
她看着晓歌挣扎下白皙的脖颈,莫名想到了那个夜晚。
于是她松了手,因为不想再犯一次同样的错。
咳咳,真棒啊,和老友相见的回礼就是这个吗?
只是检查一下,对不起。
她看着兰有些错愕的神情,笑得很是得意。
没想到吧,我真的在这里...当然做了一些小小的修饰,这样应该足够有诚意了吧?
她解除了身上的投影,看似单薄的衣裙下是紧贴皮肤的壳式护甲,胸腹部和各个关节处被钛塑钢复合夹层和磁流体贴片牢牢护住,单兵防卫型号的电磁手枪可能无法击穿这些防护。
拿到那笔圣尘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逃出天权,找个相区管辖外的无主之地缔造自己的殖民地,然后得过且过的混,看看有没有机会成家或者搞点技术延长寿命......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打算和学院对着干吧?
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
我还没那么蠢。
那你有什么打算?
沉默。房间外传来佣兵们的哄笑,他们现在似乎正在玩一些古老的酒桌游戏,二十一点,红十,俄罗斯轮盘——糜烂的欢呼在一声枪响后达到顶峰,似乎有个倒霉蛋中招了。
我是为了目标去的。那个孩子,我见过她。
那个夜晚的残留物,挥之不去的噩梦。
什么,那个被赐福者?你想去杀一个神的雏形?那可不是个好目标,雪儿。你也只是个凡人。
不,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有炼 铜的喜好?当年大伙去蕊的时候就你在船上不知道干嘛,原来压根不对胃口啊?
保险解开的声音很清脆,晓歌刻薄的笑了笑,止住了话题。
算了,总之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总之撤离小组可以给你十分钟自主行动时间,至于你去做什么我们不过问。
她敲着终端展开的交互界面,为整个行动添加一个环节。
最好别让大家伙失望,兰。
狩猎
1
永远说你感到的,做你想到的吧!如果我知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看你入睡,我会热烈地拥抱你,祈求上帝守护你的灵魂。如果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你离开家门,我会给你一个拥抱一个吻,然后重新叫住你,再度拥抱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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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他们会从这里取道?万一这些人铤而走险,选择冲击奥兰的星门怎么办?
兰驾驶着雪蛾吸附在一颗小行星背侧,展开附加传感器和长距离炮击组件,静静的等待着。
她的任务是狙击将在目标航点跃出虫洞的阿伽门农,用贯穿一切的圣枪短暂的摧毁对方的引擎,阻碍对方的行动。
上一次她这么做还是在棱镜北翼的希铎冲突,用一次射击摧毁了治安军航母的一个反应器,为自己的同伴争取了撤离的时间——只是那时的幸运不过是死神的恶趣味,现实证明兰的努力毫无效果。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根据晓歌提供的数据修正射击模型。
别担心,雪儿。我们的内线还在内部窝着呢,他们会来的。
人偶使在战舰CIC内怡然的漂浮着,四周都是紧张无比的技术人员和军官——他们身处的马拉之火号战列舰是最后一艘欧西亚之海级,并且和她未完工的姊妹舰骨架一起被一些佣兵在古代船坞中发现,几经流转落到了棱镜碎片区最大的流亡者帮派,萨尔锌人手中。
然后某个初出茅庐的佣兵为了一笔佣金干掉了萨尔锌老大,这艘船也被她的同伙劫走,成了她们的私产——只不过那段传奇的日子最终以一个悲惨的结局收尾。
现在一年过去了,为了这次改变命运的行动,人偶使启动了自己在各大黑市留下的嗅探器与替身,用最后一笔资金购买船员和设备,并在马拉之火的发现地——罗拉古船场对她进行了维修和再改进,添加了全新的长距离微矩传感器和越光锥火力阵列;这些古老但依然先进到无法仿制的白银时代造物大多是晓歌在流亡生涯中从其他古战舰上摘取的模块,甚至可以说已经违反了学院的技术管制规定......然而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混乱之地,那就必须竭尽全力,完成最后一次行动。
马拉之火轴长4.6千米,舰体呈八边形,前部较锐,整体看来简直像是远古人类的化学能火箭;她尾部拥有两具休谟制造局改良型号的巨型火炬引擎,全舰八个面都被各种可收纳的火力平台与发射器所包围,甚至还有一门依托龙骨建造的速性加速主炮,能够在前端引导充分的条件下对3AU以内的一切目标发起越光锥炮击——这类舰船似乎是联盟造船厂在秩序崩溃前的最后一作,虽然最核心的隐形装置依旧因为技术瓶颈和来自新月的技术施压而不了了之,但她依旧搭载了最新型的联盟虫洞引擎和结构性艾德曼合金装甲,其强大的火力和厚重的装甲对海盗和非法势力的威慑度相当高。
她的姊妹舰曾经在几次相对论战争中大放异彩,甚至有一艘作为复生军团的战斗旗舰出现在一万多年前的萨多卡战役,通过主炮投射战争小队的方式击败了进犯第三相区的暴走智械——当然这艘名为吉拉之耀的战斗旗舰早在三千年前的盐海战役中被敌方主力舰击毁,残骸坠落在盐卫三的沙漠上。
当然,仅凭她也很难对抗那艘足足有八千米轴长的超级母舰阿伽门农,这艘舰船从型号到历史原型再到服役记录统统为空白,黑市数据库中与其相匹配的同级别战舰只有古新月的战列舰和灰域族的征服棘刺,相关资料和数据更是一片空白——这支远征军的所有对策都是基于阿伽门农不可战胜的基础上进行的,因此伏击的目的也不是摧毁或俘虏这艘巨舰,而是开走她身旁的圣尘运输舰。
伏击选择的地点是阿森纳之环,天权相区边缘的自由小行星带,那里有着一个未注册的私人星门,直接通往第六相区的暗礁之城,基本只要交上一笔过路费就能自由通行:许多赚了大钱的佣兵,一些旧日传说和神话里的人物,甚至许多小说里主人公的美好结局都是从这里逃往新世界——在混沌不堪的天权,逃往往作为一种极端自由和希望的象征到处使用,因为稳定的生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望,只有逃亡才能给予个体较为安宁漫长的平和时光。
选择这里不仅仅因为星门将是阿伽门农的必经之地,阿森纳的自由星带中许多都是低纯度艾德曼金属矿,这些坚硬且具有不少奇异特性的物质能够让伏击变得更加有挑战性——只需要简单的力学规制偏导或一次引力流爆发,就能让飞散的艾德曼碎片变成敌方雷达上的高速飞行体,挑战他们的拦截防御能力。
由于阿伽门农是一艘母舰,根据一般战斗常识,这类舰船通常不会配备过多的舰载武装和防御性武备,一般只能依赖同行舰船进行防卫和正面战斗,所以会配备区域防空舰和护卫舰编队——当然介于这些家伙似乎总是独来独往,也许阿伽门农的舰上武装力量和主力舰有得一拼,但那也难以抵挡天文量级的小行星冲撞吧?
艾德曼金属粉尘的扩散不仅能对区域防空产生威胁,同时也会干扰对方的高精度微矩传感器,为核心突袭小队提供机会:在粉尘冲击期间,马拉之火将会释放大量驾驶突袭艇,运兵船,无人机雷与轰炸机,用饱和打击来突破阿伽门农的正面防线,然后让侧翼待命的入侵小队接近敌舰——此时的兰应该已经完成了失能狙击,起码摧毁一个大型反应器来阻断这艘舰船的任何机动行为,并和队友高速汇合。
随后他们将侵入阿伽门农的格纳库,杀死一切接触的敌人,然后开走停在里面的圣尘收纳舰,直接激发阿森纳之环溜之大吉——这样就和学院,帮派,流亡者什么的都拜拜啦!新生活在等待!
......计划是这样的。
晓歌打开整备室的监控界面,看着那帮乌合之众相互推搡吵闹,毫无默契的样子,对接下来的行动毫无信心。
也许这就是结束了,任何一种结束都可以。
她看向兰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2
意志就是求生意志,它永久的敌人是死亡。
……它能用生的策略和牺牲生来击败死亡。
……生是一切生物体的最终目的和最强烈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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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歌操纵自己的一具人偶迈入宽大且充斥着繁忙气息的核心战湾,在一个指挥台上俯瞰着忙碌的众人
这个恢弘的,由红白相间的多臂巨型工程机械和蜂巢式机库组成的巨大空间正在马不停蹄的运转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通过轨道交通到处往返,数百名工程师操纵着数千个检修与整备单元为即将出征的舰船做着最后维护,竭力将那些完全没有统一技术规格和没有模块化设备的战争机器同步在统一的通讯网络内——虽然这些佣兵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弃子,毫不知晓的工程人员依然尽职尽责的进行着工作,希望自己微薄的努力能让一些人从残酷的战斗中归来。
首席工程师马尔科夫.伊达斯已经焦急到自己上场,除了操纵十三台工程无人机外还用蜘蛛般灵活的机械节肢在金属穹窿间攀爬移动,调整着突袭艇携带的鱼雷与其他制导飞行体的转录芯核,确保这些设备能进行完善的速子内网优化变轨——虽然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如果使用得当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
况且几乎所有的转录技术产物都是管制品,理论上是不可再生的战略资源,若不是这次战斗可能为自己漫长的流亡生涯划上句号,他可不忍心给这帮混蛋用上这么好的装备。
马尔科夫!让你的小伙子们做好准备,大鱼很快要来了!
遵命,女士!别担心,这些机子的辅助程序简单到猪都会开!
一旁在终端前忙活的工程师队伍笑了出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继续进行着检查和备战程序。
负责驾驶突袭艇的佣兵也纷纷进入整备层,然后从小升降机下到蜂巢机库,从上端的舱口进入驾驶室:这些能在星空快速达到数倍标准火炬速度的中小型飞行体一般没有明显的空气动力学外形,至于佣兵使用的那一类东拼西凑的野鸡突袭艇更是粗糙的暴露引擎和惯性稳定舱室,各种投弹仓和伸缩式PDC都能明显看出位置,外侧的复合装甲薄弱的难以想象——当然事实上再厚的装甲也挡不住鱼雷的定向能辐散或基站电磁炮直击,与其添加一层影响机动性和理想雷达投影的累赘,不如多加几个矢量推进器增加一下机动性。
随后,负责突入敌舰进行舰内CQB的突击小组佣兵也带着花花绿绿的武备走进五人一组的投送舱,伴随工程机械臂的移动和组件扣拢的碰撞声被装进一枚枚跳帮鱼雷,然后依次压入马拉之火的发射管。
这些和重型鱼雷一个规格的一次性航行器能够摧毁阿伽门农厚重的外部装甲,然后将突击队员通过战斗部投送到敌舰内部,出其不意的打击对方有生力量,幸运的话还能夺取敌舰——当然是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起晓的粗糙武备,因为再往前推一千年连商船都能用上静滞护盾,而再往前推几万年则是相距数个天文单位相互抛掷火力的奇迹时代,这样粗糙的航天器根本不可能越过如此漫长的距离。
由于担心在最后冲击阶段传统的反应器有可能因为约束失效而湮灭,跳帮鱼雷一般使用约素相聚电池供能推进,并且也使用一种推力强劲但容易产生过量辐射的旧型火炬鱼雷——不过这种设计缺陷在实际作战中反而会成为一种奇特的优势,特别是在工程师对火炬引擎进行了辐射导流处理后,这些飞行体在扎入敌舰的瞬间就能释放大剂量的伽马辐射,几乎将瞬间舱室内杀死没有辐射保护的船员。
当然这种玩意由于驱动能源的珍贵流亡者们也不常用,只有在突袭一些大目标的时候才能发挥用武之地:比如某个断联哨站,运输军火的方形货舰,或者一些皮厚馅大的难啃目标——而且他们的命中率也不是百分百,和重型鱼雷同等规格的加速度与机动性导致了他必须在大量小型打击宇航器的护送下才能准确击中目标,如果遭遇干扰过大或防空系统过于强悍的目标,即使是他也束手无策。
参与突袭的佣兵一共有三类人,第一类是萨尔锌人的残部,跟着干掉了之前老大的新头头继续混,终日浑浑噩噩只关心各种成瘾品的发放量——他们基本已经丧失了一切共情能力,全身上下除了大脑和部分内脏外都为了搏杀而换成了简单便宜但无比可怖的机械造物,他们和学院学徒的区别仅仅在于没有完善的内部网络;
第二类是从偏远殖民地被猎头公司选中,因为强盗协议被迫踏上高风险之旅的新猎手,这些家伙虽然大多是原装身躯,但都是从蛮荒之地的搏杀里活下来的强者,也还对佣兵以及灰色体系有着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而这种幻想最终把他们引到了这里,一切美好的破灭之地;
第三类则是知晓业内真实面目,明白自己在这次行动中真正位置的老佣兵们,他们早就注意到了会场里的毒素和映射辐射,但是已经被混沌的生活逼的毫无退路,只能放手一搏:如果他们生还,那一切债务和灾难将一笔勾销,如果他们死去,那也是一种结局,也许有亲人的还能受到一笔抚恤金呢。
最后,晓歌开始与布置在小行星带的定向爆破小组联系,这支别动队在最大的一颗小行星上锚定了循环居住舱,然后驾驶穿梭机控制无人机雷附着在周围的天体一侧,并进行着反复的力学冲击模拟运算:理论上他们必须让碎片带比发起冲击的突袭艇编队更早抵达目标战区,并干扰对方的传感器和防空网络——那就意味着模拟模型必须完全正确,否则一部分人可能会直接被碎片击中而丧生,或者因为碎片带通过过快而没有得到掩护。
在他们完成校准的瞬间,巨量的霍金辐射开始从预定伏击点附近散溢,引力在崩塌着环流哀嚎,时空的结构正在扭曲。
他们来了。
3
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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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来了,人偶师。
十二名流亡者佣兵从切口处涌入中空结构层,用纳米泡沫炸弹封住了缺口,随后启动磁力靴,吸附在维修平台上,环视四周。
这里的舰内防御系统被暂时关闭了,显然是晓歌的卧底或者某个嗅探程序所为,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墙壁上尚未激活的蜂窝状伽马激光器,然后用热熔炸弹或聚能步枪融化它的聚焦遮罩来让其彻底失能:这些墙壁上不起眼的橙色亮斑一但伸出就会化为无比致命的防卫利器,它只需要几毫秒照射就能融化绝大部分动力甲,并用超高温在狭窄的空间里制造一次次等离子爆燃,将所有的入侵者烧成灰烬——现在它连照明都做不到了。
很好,囚徒。你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分批攻入敌方的安全节点机房和舰桥指挥层,我已经把嗅探器接入了你们的战术网络,请根据指引继续前进——走错了也没关系,你不会留下什么纪念物的。
话说那个狙击手呢老大?这家伙不会开一枪就走了吧?
兰有别的安排,她会和你们在撤离点回合。
“...切。
囚徒小队的领袖,昔日的死斗冠军利爪罗森有些不满的舒展着他缀满战术装备和切割链齿的外骨骼附肢,期待能找些东西开火疏解心中的愤懑:他和自己的队员在过去的时间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们消失在阿伽门农强大的防御火力下,为了所谓的计划驾驶隐形穿梭机穿过缀满烈火与鲜血的星河,屈辱的避开这场盛大的毁灭——即使是他们的毁灭。
作为曾经的死斗联赛冠军,这个来自纷争星区格罗兹尼的混血亚人一直有种无法熄灭的战斗欲望,这也许来自他1/4的闪族血脉所激发的嗜血本能,也可能是1/4缪澪族血统的愤怒和灵巧,但更多的是基准人水准的极端冷血——他早已习惯以生存之名致他人于死地,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是当他从战场走上赛场后,他就学到了杀戮之外的很多东西,一些仅靠本能或冲动是无法发觉的事物和思维方式,一些比致人死地更可怕的谋略与战术:他意识到共识的力量远大于双臂所能挥出的力度,而精巧编制的协议能在瞬间杀死千万人——那些肮脏的逐利心灵和智慧结合只能造成难以想象的可怖后果。
他清楚自己很无知,也从未妄想过从这个可怖的循环中超脱,他只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走到尽头,然后相对的远离这些纷争——然而在他即将获得自由的那个早晨,一个天赋异禀的新选手击碎了这一切。
许多人因为他倾家荡产,数千倍的杠杆将无数灵魂抛向有重力的云端,几个压冷门的集团代表和实验室技术员赚的盆满钵满,然后转身推出他们的全新产品——新一代的模仿学习框架和思维套件。
至于利爪罗森,那个曾经以坚韧和爆发出名的死斗ACE,自然而然的被解约,违约,再度被剥夺一切,重新开始。
于是他拿着离开家乡时护身用的短刀,走进签约公司的大楼,重新找回了曾经如原始人般嗜杀的快感——他将欺骗自己迈入赛场的秘书残忍杀害,用家乡对待猎物的方式将她的胸膛刨开,将粉红色的肋骨向外掰的像只展翅的雄鹰,然后挂在塔楼的顶端。
他爱过她。她也许爱过。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被捕,骚乱,再遇贵人:而当他第一次见到人偶师的真身时,这个2.4身高的大汉只能感到一种深刻的挫败感——对于极度崇尚男权的佤尔甘人来说,被异性操纵命运是一种极端的耻辱,而他则被控制了足足两次。
想到这里,佣兵收紧的下颚险些咬碎入喉式循环器,他感觉几年前的暗伤传来了隐隐的阵痛,即使理论上服用战斗兴奋剂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感受到疼痛。
他双手各自拿持一把聚能步枪,肩部的两个搭载电磁枪的附肢配合头盔瞄准器灵活巡视着四通发达的舰内通道,腋下的两个修长附肢则藏有两把折叠的高周波锯刃,末端的三指小臂用于装填背部的微型迫击模块——这件棱镜自由军陆地勇士动力甲的粗糙改版添加了许多多余的工程驱动模块和程序,似乎是从某个机械师手里夺来的。
方正的舱门划开,一队巡逻无人机在反应过来前先被佣兵们的聚能齐射完全融化:这些修长沉重的方形器械是对古代蚀火长枪的粗糙仿制,弹药是精炼超铀,基本是烧圣尘的昂贵兵器——如果不是为了许诺的自由和数万圣尘,抠门的佣兵们可不舍得用她。
他们踏入重力模块恢复了的内层甲板,兵分两路向安全节点进攻——只要将人偶师的嗅探器接口注入了物理机房,她就能彻底瘫痪阿伽门农的舰内安保,然后他们就只需要面对束手束脚的内部守军了。
在一处收纳工程无人机的过渡通道,罗森遭遇了第一支敌对守军力量:这些身着轻型动力镀层织物的士兵几乎迅速发觉了敌我之间的火力差距,选择布置临时掩体并迅速呼叫重火力支援——他们只装配了制式的电磁步枪和下挂式热熔榴弹,完全无法穿透佣兵重型动力甲附带的静滞模块护盾,只能在敌方的机械附肢伸出防御时射击脆弱的电聚合物支点,企图削弱他们的火力。
然而罗森的陆地勇士显然没有和这帮小兵打拉锯的打算,他停止用聚能步枪射击热熔防护壁垒,然后单膝触地,展开背后的加速链轨,从右肩上方翻折锁定,火控系统将射击模式改为直击;腋下的小型附肢将核装药自锻式长杆破甲弹压入发射位置,然后闭锁机关内部,内部抽成真空。
短暂的加速后,这枚穿甲弹轻松洞穿了盖尔曼栅格截流装甲,这种由磁流体(聚合铌二烯锂)和艾德曼金属网格组成的极端热熔防壁能够阻挡单兵级别的核聚能流束轰击,只是在磁流体达到热活跃最高点时会呈现松散结构,导致护盾的物理阻尼效果严重降低,甚至足以被实体火力击穿——在壁垒崩溃的瞬间,涌入的爆燃等离子体瞬间融化了守军士兵的镀层装甲,让他们在痛苦的熔岩地狱里不断挣扎,直到肌肉组织被尽数碳化。
利爪拿起一个碳化的头骨,拨去上面覆盖着的尘埃:触觉传感器反馈的质感仿佛将他拉回了少年时代,那个第一次见证灰蚀升华的下午——他作为战争祭司之子,从仪式结束的余烬里挑出象征死者荣誉的骨骼,然后交还给其家人。
他后来才知道,象征荣誉和灵魂升格的仪式只是部族为了度过寒冬而做的艰难决定,那些荣誉的升格者只是父亲想要去除的不安定分子和几位颇有威望的将军——从来就没有什么超越死亡的存在形式,有的只是亘古不变的弱肉强食
所以他将自己的征伐贯彻到底,为了自己的生存和自由。
他看向走廊尽头伫立的高大士兵,向前冲去。
4
接受一种正统观念,永远意味着继承许多尚未解决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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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准备追逐猎物,那就别带上太多负重。
在白蛾的聚能主炮切开阿伽门农外侧装甲的瞬间,兰纤细的身影挤入工程管线层,然后沿着一条重甲士兵无法进入的狭窄路径向阿伽门农深处爬去。
她身上穿着一件示现工坊制造的匿踪战斗服,这件精密织物由动力镀层,动态潜隐矩阵以及一个腕式普朗克收纳舱构成,只保有最低限度的内循环生命维持系统,如果不加装背包,使用者在真空中的持续活动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好在兰并不需要像那些佣兵一样在残骸里等待时机,她的穿梭机也有着古老的白银科技加持,在散布艾德曼尘埃的星域中反射斑小的像块太空垃圾。
透过紧急维修管道的栅格,兰能看到几支佣兵小队在各个安保节点周围和守军展开缠斗,聚能火力的微型氦闪和电磁长枪的清脆轰鸣跨越感官的维度相互交织,在金属熔融的滋滋声和伤病员痛苦的哀嚎中得到升华,抽象成一首战争之歌——她几乎能在嘴边哼唱那段旋律,那些用死者的悲鸣编织的音符。
她一直有这种怪毛病,或者说天赋,她能从战场上的惨烈环境中提取出一点点值得书写或赞颂的诡异艺术性;无论是诗歌也好音律也好,那些痛苦总是能给她带来更多灵感,然后被巧妙的编织成各种载体,短暂的被他们的创造者所吟诵着。
但是她从来不记录这些零碎的产物,只是让他们自发的诞生,被简单的回忆确定轮廓,然后在一次面对无人的展示后消失——兰的记忆一向不好。
很久以前她也有个人能够倾诉那些简短的诗词,只是一道光将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夺走了。
隐隐的伤痛再次穿透骨骼和肌肉,她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切割那纤细的手腕——那种触感间断的延续着,仿佛在向她发出警告。
她继续向更深处爬行,中间遇到了几段恢复传感器的通道,差点被自净栅格激光烧成灰烬——好在她也找好了几个紧急避难所,在激光扫过的瞬间躲进管道间的空隙,逃过一劫。
终于,她抵达了这次行动的真正目标,存放着两艘圣尘运输舰的E3机库——这个位于阿伽门农下腹部正中央的活动机库曾经是用来进行大型基地模块以及地面战争兵器的轨道空投的,现在开放式的加速组件已经折叠收纳,留下足以存放大型运输舰的空间。
学院制式的运输舰一般都有一整套完善的自我防卫系统,这些纯白舰船修长美妙的超流体外壳会在未授权人员接近的瞬间分化出致命的微矩湮灭长鞭,先给予一两次警示打击,最后进行精确排除——这些由转录核心和知性金属建造的精密机械几乎可以被视为一种特殊的生命体,并且在学院的内部网络统筹下有着完全的独立行动与处理能力。
当然,现在的她们已经被剥夺了所有的自主权,外部的超流体外壳在没有交感接入的状态下凝固在布满尖刺的防卫状态,舰体中部的位置有一个大切口,有人将她们的大脑——转录核心取走了。
兰隐身步入运输舰内部,跳跃的步伐巧妙避开地面以及周边区域的触觉传感器,如同舞蹈一般优雅的跃入驾驶舱,将人偶师的嗅探终端接入控制面板:虽然粗糙的佣兵转录计算机不足以直接驱动这艘舰船的所有供能,但也足够让她进行简单的自我修复,并设置好出航快速隧穿路径——必须趁着敌方还处在混乱状态完成这些事项。
事实上被派往E3机库的还有四支小队,只可惜这些可怜人在突入时就遭遇了炽天使的阻击,现在可能已经被处理小组冲到循环系统里去了,运气最好那个似乎也只留下了一半身体。
在进行第二艘运输舰的设置时她遭遇了换班的几个守卫,对方发现运输舰外壳修复后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当然作为一名优秀的佣兵,兰不可能等着这些人通知大部队,她蹲伏在维修平台上方向下射击,用纤细而优美的湮灭辐照将他们孱弱的镀层装甲和肉体一同升华,向四周华丽的燃爆。
在更多部队抵达之前,她启动了人偶师嗅探终端的阻断程序,短暂的切断了E3模块和其他区域的网络————不幸的是,另一支守军小队被派来巡视此处的情况,结果迎头撞上开火湮灭同伴的刺客。
守军开始向她的大概位置进行火力覆盖,装载对人杀伤弹头的短链轨电磁长枪每一次投射都将释放出数十个超高声速破片,沿着抛射轴向以漩涡装向目标方位推进,将杀伤区的一切都切的支离破碎——然而她优秀的猎手本能和狙击手常识早就驱使她离开安定高点,在难以被杀伤区覆盖的掩体和狭窄空隙间穿梭,并用电子烟幕和热熔诡雷致残对方有生力量,然后继续进行狙杀。
E3机库对整个阿伽门农来说只是中小型战湾,然而对一个身形纤细敏捷的猎人来说,这里复杂的器械和四通发达的管线道路就是最佳的战斗场地;她用几次致残射击以及陷阱的方式将数十人的队伍分割到四周的整备通道和能源检修管道中,然后用提前安置的诡雷制造出多个敌人来袭的假象,如此循环往复,削弱这些士兵的战斗意志,并在暗处用映射光谱雷达观察他们的动态——说实在的,作为佣兵,兰虽然不介意杀戮,但也绝对不支持滥杀,遇到一起工作的家伙有亲友死在你手里就不好了。
于是她很仁慈的用嗅探器锁死了维修区的空间,将追随她的守军都困在了即将开始自净作业的检修通道里,然后隔着墙壁细细倾听他们死前的哀嚎:自净作业为了灭杀异星生物群落会对整个区块进行大规模爆燃等离子注入以及中子辐照,只穿了轻型动力镀层护甲的守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融化的外层金属点燃皮肉,侵蚀骨骼,最后被巨量中子辐射摧毁微观细胞器与遗传物质——这样的家伙回收残骸都很难鉴定身份。
然而在兰即将完成最后的自动航行设置,将货船送入短距离隧穿之前,一股无比熟悉的恶寒在她脑海中炸响,紧接着是巨大的轰鸣和气流的冲击,像是有人在她无防护的耳边开了一枪。
她感觉及目可见的一切都在化为红色,无形的灼烧感穿透她的护甲,抽筋扒骨般的疼痛从内而外的渗透,但却不允许任何物理形式的排解和反应——她像个人偶一般被惊惧的定格,无比清醒的体验那种难以言喻的折磨,仿佛将人能感受的痛苦量化,然后数千倍的叠加。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学院货舰的外壳像是畏惧一般向两边解离,将驾驶舱暴露给那位赐福者,那个可能性神明的碎片。
红在空中悬滞,睥睨着下方在痛苦中凝固的罪人,竭尽全力控制自我,不让另一次共振发生。
是时候来叙叙旧了。
抵抗
1
唯有对自己卓越的才能和独特的价值有坚定、不可动摇之确信的人才被称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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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马斯先生,你可真是给我捅了个大篓子。
阿伽门农的舰长,Shamrock看着超弦雷达上密密麻麻的拦截引力井和隧穿阻尼场,皱着眉头规划航行,从棱镜边缘直线跃进到阿森纳星区,然后跳到那个隐蔽的星门。
虽然理论上阿伽门农也能直接制造一个长距离隧穿虫洞直接越过数万光年的虚无,抵达另一个充满生机的新星域,但是那将彻底耗尽这艘巨舰的储备能级介质,导致她在落点星域陷入长达几个小时的断电状态——因为这艘舰船上的介质电容并不是原装货,而是从其他民用船只和驱逐舰上拆下来拼接而成的,只能勉强支撑这艘巨舰的一般能耗,并不能和先祖那样粗暴的使用她进行各种蛙跳战术。
别担心,马克。反正我们的目标本来就是赚一笔然后跑路,这次只是赚的大了一点......”
Talisman靠在舰长指挥台的边缘,看着舷窗外变换莫测的稀薄星辰,擦拭着手上的配枪,似乎在回忆第一次扣下扳机的手感。
这可不是大一点能混的过去的...好在我们的技术组比较有先见之明,摆脱了绝大部分混在民用网络里的嗅探程序,否则我们就等着每走一步都被那帮野蛮人阻击吧。
在过去的两周里,已经有超过六支佣兵舰队对迦楼罗发起冲击,其中的一半被巨舰的火力直接消灭,另一半则四散溃逃,向各地的灰色网络输入有关这条大鱼的第一手消息;他们还遭遇了学院智统军团的追踪,不得不通过超驰星门进行长距离连续跳跃,毕竟学院的军队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这些热衷于把意识塞进各种器械做成思想兵器的混蛋常年以复生军团为假想敌,在战斗技术和杀戮技巧上也颇有心得,不是迦楼罗这些业余人士能够匹敌的——他们最多只能用点小花招,从追杀下逃走,仅此而已。
当然,红的力量也在这个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如的操纵绝大部分人的表潜意识,理解绝大部分交感符号的含义,并越过星门交互界面,直接用交感信号启动虫洞隧穿;据说白银时代的每个人都具有那样的力量,能够直接和他人的情绪对接,并通过交感介质的压缩特性广泛运用在各种操作终端上,用思维就能直接控制现实——当然,对现在的人来说,这些没有确切资料的历史统统只是消遣的杜撰,只能成为奇怪小报的材料和邪教骇人听闻的说辞。
那个孩子呢?还在休息?我们很快到阿森纳了,需要她启动星门。
Shamrock扶住指挥桌,不断根据几个技术官的修正数据继续调整航道,统筹规划着舰上的一切。
如果通过官方接口输入圣尘来激活交互,学院的船会比虫洞更早出现在星门内的。
我去看看吧。有可能在画画。
需要给你配几个护卫吗?毕竟对方是个赐福者,以防万一。
不用了,她不喜欢太多人。
Talisman摸着脑袋,总觉得有种诡异的恶寒一直萦绕周身,但某些外力驱使他不去细想,向着居住层走去。
他乘坐交通舱穿过大型机库和内部自动工厂,抵达密集而排列整齐的模块化居住区,向躲在房间里的小女孩发出访问请求。
这里每个隔间的墙壁夹层里有着直连生态层的循环腔体,直接进行生活和代谢废物的末端处理;有时居住间的主人也能定制可观赏的循环腔体,将幕墙调成透明来成为家中的装饰——红的居住舱里就有一整面墙都被不同类型的生态圈腔体展示栏所覆盖,数十种模拟生态圈被技术规制在狭窄的六边形硅塑钢框架内,展现着神奇的异星风情。
这些大多数她蛊惑技术部的某个倒霉蛋给自己购置的,这种控制对她而言似乎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成了她最常使用也最有效的博弈手段;凭借着自己的操纵能力,她可以轻易的在任何一个文明尚存的地方活下去,畸形的吸附着他人的一切而活,甚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奉献一切——当然这种把戏不知为何很少对Talisman生效,仿佛这个家伙冷血到没有情感一样。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红正呆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壁式终端投射出来的预定航线,眼神空洞无比。
突然,毫无征兆的,她开口了。
这不是个好选择。
你指什么?
去阿森纳。
似乎是舰内能源管线的波动,两人都明显感到重力模块离线了一瞬间,轻微的失重感像微风般吹拂而过,带着隐隐的不安。
红!你看到我的醒酒器了吗?
菲谢尔慵懒沙哑的嗓音从卧室传来,她现在是舰上的射手训练班组成员,当然依然嗜酒如命:只是阿伽门农上的含酒精饮品浓度实在太低,以至于她只有在休息天才有可能喝醉。
在床头柜上,还有别忘了你下午有训练安排,一点半到四点半。
红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回一脸严肃的Talisman
话说你是不是没和你的舰长说实话?
这是权衡后的答案,小姐。你的策略让我太被动了。
别演了,你也不喜欢学院不是吗?就算读不到内心也看得出来。
事实上她只能看到一些悠久而破碎的画面,而且基本无法提炼有效信息。
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都差不多。
他回想起那些彻夜燃烧的日子,那些还有确切信条和奋斗理由的时代,苦涩的微笑泛上嘴边。
总而言之,我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看到了纷争,混乱与一些真正可怕的存在......”
减速的震动打断了她的话语,这艘船即将抵达目的地。
不过不用担心,旅途还很长。
2
没有人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生活在未来,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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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伽门农跃出隧穿虫洞的瞬间,高速不明物接近的警示信号像一堵墙一样包裹了她,无数艾德曼金属粉尘和小行星碎片在定向规制立场的作用下呈现一道起伏的尘埃海潮,以接近火炬标准的高速冲击阿伽门农的外部防护层。
虽然绝大部分动能不足的飞行体已经被航行偏导仪的力学规制场所驱散,余下的大多也卡在阿伽门农厚重的结构性艾金防壁上,最多留下几条灼痕或几个小坑:至于质量更大,威胁更严重的小行星碎片,阿伽门农侧翼展开的防御整列也足以用聚能流束火炮将其蒸发或偏转航向——然而真正的危险并不是这些冰冷的破碎矿脉,而是潜藏在阴影里的突袭者们。
流亡者的突袭编队在艾德曼粉尘制造的混乱电性空腔中急速靠近阿伽门农,每一只编队都包含数十架突袭艇和三四枚经过末端引导的跳帮鱼雷,以及六枚大型诱饵机雷——突袭艇负责掩护跳帮小组并摧毁敌方的防空网络;鱼雷负责将士兵输送进入敌舰内部,完成指示上的夺取;而诱饵机雷就像它们的先祖那般,再度被赋予了吸引火力和与敌人进行ECM对抗的使命,这些缺乏对舰火力的小型智能武装平台可以被视为动态防空网络的一部分。
几十只突袭编队竭尽所能的靠近阿伽门农,试图在她将自己识别为威胁之前进入防空网络盲区,完成自己的使命——然而艾德曼粉尘空泡的坍塌无比迅速,这些明显的人类造物很快在高速接近中收到了来自阿伽门农的警告,以及毫不犹豫的反击。
流亡者们从来不用统一的标识标榜自己,也基本没有稳定的敌我识别系统,每一次作战都使用有时效性的数据签名来进行战术规划和协同作战——这样做导致他们很难摸索出稳定的突袭方案,基本也都是以组为单位各自为战;但意外的是,这种低效的随机性反而让阿伽门农的战术系统难以将这些窜匪流寇定性识别为有组织进攻的集团,反而是将其识别为各自为战的海盗群体,有限度和警示级别都下降了一截。
在他们进入阿伽门农光秒反应圈的瞬间,这艘巨舰搭载的反胶子阵列武装开始了反击——无形的湮灭粒子流束在速性赋值下突破光速屏障,以极其些微的质量和动能形成一道修长的超距反应杀伤区,彼此交错着像网一般滤过奔袭而至的突袭蝗群。
几乎一半的编队在这次齐射中全灭,数千人瞬间被气化裂解,突袭艇反应器湮灭的闪光在星空中连成一片耀眼的星座,几乎盖过了所以暗淡但遥远的星辰——这些近在咫尺的死亡之美明显比群星更加摄人心魄。
随后是小型基座磁轨枪和微型机雷的拦截轰击,前者基本上就是电磁长枪的变体,不断用钛塑钢自塑锥弹洞穿撕裂粗糙狭窄的飞行体,带来连续不断的毁灭;而后者则是从空雷投放器改造而成的防御性制导武器,可以根据需要追踪摧毁高速飞行物,或者直接提高反应当量进行一定规模的立体炸弹爆发,清除大范围的敌军制导火力——理论上机雷的战斗部在紧急时也能用在鱼雷上,也算是一种储备军备。
第二波防御火力如海潮般拍向孱弱的突袭编队,他们红白色的机体拖着明显的亮蓝色尾焰在电磁机炮和微型机雷的追逐下四散飞舞,很快丧失了原先的编队——于是磁轨枪的追踪程序开始捉对集火分散的突袭艇与载人鱼雷,用高速且密集的金属火网冲击撕开脆弱的劣质塑钢装甲,摧毁反应器的约束组件,再度见证一场场绝美的生命烟火。
很快,立体炸弹的闪光开始亮起,一些敌对编队在死前的绝望中投放了所有的鱼雷和制导火力,这迫使部分机雷进行范围性清除,用大范围的力学涤荡冲击摧毁还未进入加速阶段的敌对飞行体——这种设备可以被视为一次性的力学偏导立场,理论上超载舰载偏导仪和个人动能模块都能产生相同的效果。
在这场死亡马拉松的最后,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流亡者活了下来,并进入了最后的绝赞死亡冲刺——他们很快便遭到了伽马激光阵列和PDC风的金属风暴洗礼,最终无一突破敌方的防线,化为漂流星海的尘埃与骸骨。
这帮家伙还真够努力的...一个月多少圣尘这么拼命?
Talisman看着雷达上不断缩减的敌方目标数量,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抱着减压服的头盔靠着指挥桌。
冲到中间地带就无法回头啦,减速或者加速的死亡率都差不多,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驾驶突袭艇。
Shamrock开始指挥工程小组对敌方残骸进行打捞和回收,虽然这些穷海盗的破铜烂铁压根入不了他们的眼,但用来补充一下金属储备还是不错的。
没想到阿森纳也这么不太平,还有海盗火并啊...不过我记得艾德蒙尘埃潮没有这么早啊,今年又提前给我们碰到了?
这地方本身就是个黑港口,盘踞着些亡命徒也正常.......好了,叫红去激活星门,等继电器重启完毕我们就拔锚——”
话音未落,强烈的冲击在重力模块宕机的瞬间贯穿整艘舰船,指挥桌上方高亮显示了阿伽门农受损的区块:那是内侧的一个环形加速器机组,用于进行反物质燃料制备的必备器材,其约束环在遭遇某种不明外力摧毁后失去压制力,瞬间导致了内部残留的反物质湮灭——这次事故的当量几乎等同于一枚战术核弹,摧毁了阿伽门农一侧的主能源回路和数个模块舱室,并杀死了数十名工程层的值班人员。
见鬼,怎么回事?
全新的接近警报掠过指挥面板,几艘藏在残骸碎片里的小型穿梭机开火摧毁了工程回收组的运输船,然后快速进入阿伽门农的火力盲区,从外侧开始切割船壳。
真正的狩猎现在开始。
3
我不拒绝踏入那条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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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有48位入侵者,十二个小队,全部全副武装,配备了完善的单兵静滞模块和各种反装甲火力,从工程区和散热区两边突入。
红的身躯在悬浮在CIC上方,双眼紧闭,代替被嗅探器攻击到保护性闭锁的阿伽门农次级智能检索舰内的一切威胁。
Shamrock舰长则在一旁的指挥桌上指示舰内安保小队根据信息携带反装甲火力并换装重型动力甲,反应最快的炽天使防御小组已经换上了锤击GEN6重型动力甲,拿着新星长枪和裂解长剑冲向热点战区。
他们在沿着舰内防御相对最薄弱的路线突进,甚至知道一些需要独立终端授权的路径...我们被渗透了。
她挥手将交感符号输入指挥终端,将敌军的具体位置和动向展示给附近的守军,然后沿着舰内速子纤维网络直接超驰重启几个尚未被摧毁的防御端口——于是行动较慢的四支佣兵小队直接被重启的伽马激光器烧成了灰烬,飘飞的灰色雪花为一切都盖上了一层惨白。
还有一些人在向指挥舱前进,Shamrock,工程部的维修进展如何?
环形加速器和几个反应储存仓很快就能修好,问题是我们被敌人用引力井锁定了...裂隙引擎此时无法启动,在Talisman他们解决掉阻尼投射器之前我们没法离开...见过,这帮蛮子是怎么搞到旗舰级扰断设备的?
这帮蛮子还有重型动力甲,攻城鱼雷和聚能武器呢,为什么威胁识别系统会判定为一般海盗冲突?
她的意识短暂的和阿伽门农的智能融合,如同翻开书页般轻易读取那些抽象而复杂的历史数据,并且轻松拿走了次级智能累积数百年的经验和战术知识,毫无阻滞的应用于实战。
工程部说在一个子系统目录下发现了一个嗅探信息池,可能阻挠了识别系统运行,见鬼...从规模来看,我们已经被渗透很久了。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她再度将交感节肢伸入较远的几个安保节点,激活那些被保护机制锁死的防御机械,然后将它们派入敌军的必经之路——此时速度最快的佣兵小队【囚徒】已经穿过了中轴交通枢纽,开始从龙骨框架边缘的工程通道向指挥舱前进。
很明显,几支自动机械小队没法阻挡这些狂暴的机械大蜘蛛,好在炽天使小队很快就完成了对剩余敌军的肃清,开始从后部追赶囚徒小队:这只完全由强化士兵组成的火力小组迅猛而强大,曾经多次作为迦楼罗舰队的先锋小队向其他佣兵舰队展开跳帮战,无一败绩——据说这支小队的成员曾经与复生军团作战并存活了下来,这让他们的存在显得更加神秘。
红将完成了系统重启的部分意识回收,然后附着在那些战斗的士兵身上:她可以为这些战士的心灵带来暂时的抚慰,抚平他们的恐惧愤怒或悲伤,让他们更加理智的战斗——而这种赐福几乎无法赋予炽天使的成员,因为他们的思维防壁厚的难以突破。
也许这些人真的曾经和复生军团作战过,因为在那样复杂的意识侵彻环境下,也只有这样的思维强度才能保持自我,继续战斗。
她将视线拉进,想要从这些永恒斗争的战士身上学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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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亚诺瓦克冷静的躲过对方的聚能齐射,在对方散热步枪的空隙扣下扳机,用绚烂的蓝紫色引力投射束将敌人的肉体搅成碎块——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他和他的队员已经解决掉了绝大部分的重甲佣兵,数次摧垮了对方控制安全节点的企图,将先前气焰嚣张的佣兵部队压在龙骨维修区的长甬道中部,不断迫近施压。
炽天使们的作战风格冷酷而高效,通过对舰内地形,掩体和空间纵深的了解快速进行机动射击,在那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佣兵锁定自己之前用扰断烟幕和单兵ECM封死对方的索敌系统,然后在他们动摇的空隙用新星长枪将其一一射杀。
这种武器源自某个实验室对银白时代舰船的逆向研究,他们将古人运用在FTL以及亚光速无工质航行上的引力推进技术用在了军事上,制造出了一系列新星武器——这些器械在中低功率下无法摧毁宏观金属结构和绝大部分人造机械体,但引力子的强侵彻度和超距作用特性却能对脆弱的肉体造成毁灭性打击,即使是短暂的涤荡也能将他们厚重面甲下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
看着狭窄空间内渐渐堆积的尸骸,伊莱亚似乎看到了以前的战场,那个充满无魂战争机械和半神的地狱。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避难所,为了博取一点点微薄的生存物资而和昔日伙伴反目成仇,在被重力武器摧残的大地上踌躇前行,日复一日只能蜷缩在旧日废墟的缝隙里,看着远处的天空有流星划过。
人们说那是神罚的火焰,是祂永不湮灭的不死军团,是祂永无止境的愤怒——后来他才知道那和神明毫无关系,只是叛军的舰队在向自己故土发起的一次又一次轨道轰炸。
他在战火中长大,进入军校,加入空军,驾驭着飘荡在大气上界的人造天使为共和国军队提供预警,在格尔尼兹点和拉格兰河上空与敌军突袭艇缠斗,最终带着ACE之名被叛军旗舰击坠,侥幸生还后半身残疾。
他心中也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那些从孩童伊始就随恐惧和愤怒铭刻心中的畸形情感,那种深邃的仇恨,对分裂分子和叛军的仇恨。
于是他加入了国防署的火炬计划,一个亦在用白银时代残存遗迹技术塑造超级士兵的危险项目,涉及一系列人体改造以及技术植入,参与者的生还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五——为了能够继续燃烧,继续宣泄自己的仇恨,他选择了赌。
他赌对了。
伊莱亚看着那个拿着近战武装向自己冲来的疯子,用一次简单的短点射搅碎了他的大脑。
舰内肃清,指挥中心。
4
如果你感到保持人性是值得的,即使这不能有任何结果,你也已经打败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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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HOVER,状态汇报。
六个微弱的光点以相对论速度跃出平面分布的小行星带,在稀薄星光照耀下主引擎停机调整姿态,然后向着阻尼干扰的源头直线加速。
在他们遭受跳帮袭击的同时,Talisman指挥派遣的侦察中队已经确认了干扰来源,只是碍于艾德曼合金天体的散溢电性空泡而无法确认对方部队规模,只能大致确定坐标——既然猎物已经找到,那是时候让猎人登场了。
于是迦楼罗中队的六架突袭艇带着六个无人机战术编队突出加速链轨,曲折的航迹向敌军方向收拢,像是扼住咽喉的利爪。
航线修正正常,介质能级足以进行一次往返隧穿。
编队为首的加百利号是十字军级战术突袭艇的一个变种,阿伽门农上的技术主任为她搭载了一种实验性短距隧穿引擎,这让她能将赋予整个中队越光锥打击的能力——在大部分突袭作战中,她将在最前端制造一个短时间存在的微型虫洞,然后带着一整只打击中队出现在敌军意想不到的角落。
她的整体轮廓比一般的十字军级更加修长,外部的塑能装甲采用了一些明显的空气动力学设计,似乎只需要装上较长的飞翼就能在大气层内无动力滑翔;机头处的隧穿投射天线挤占了原本的雷达和切割激光,取而代之的是背部凸起的遥测模块和两侧载弹舱上的磁轨炮——这个迅猛而致命的幽灵能携带十二枚中型反舰鱼雷和四枚重型攻城鱼雷,在优秀的驾驶员手中足以覆灭一整艘巡洋舰。
“LANNER
子网中介梳理正常,无人子智能卷积算法正常,狼群已经上线,老大。
拉斐尔号是中队中的电子战特化突袭艇,虽然同样也是以十字军作为蓝本改造,但是拉斐尔的动力供能组件和力学效应器都因为微矩雷达模块和微型速子透镜的存在而功率下降,必须依赖防空无人机和防御机雷来应对拦截火力——当然这也让她获得了操纵众生的资格,几乎统御一整支无人突袭艇编队,也能和部分主力舰进行电子战对抗。
她修长的身躯在末端和前端都有着可活动展开的天线模块,背部和下腹部为了应对猎杀机雷装配了伽马激光炮塔,四个攻击臂配装了小型相波切割器,而载弹舱和普朗克收纳单元却相对较小,只能搭载六枚重型鱼雷——然而她能够对敌军目标进行越光锥定位,并且指引整个中队持续进行猎杀。
“AVALANCHE已经就位,该开始狩猎了,老大!
乌列尔号是中队里的炮击特化突袭艇,相比之前几艘,她的改造程度无比之深,几乎将十字军整个拆开,保留核心框架后重新拼出了一艘新突袭艇——和她的姐妹们不同,十字军标志性的四个攻击臂直接被砍掉,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贯穿全舰体的速性赋值加速炮,可以在有末端指引的情况下进行越光锥炮击。
她那无比统一的修长外壳和数量众多的矢量电推让这艘突袭艇拥有了仅次于Talisman座机的机动性,特殊的全息信标投射系统配合诱饵机雷能够造成影分身般的神秘效果,迷惑那些试图追杀乌列尔的敌人,并将陷入陷阱的猎物一一狙杀。
“SKYKID已就位,又是小行星带?上次刮花了涂装回去被骂惨了~”
“SNAKE PIT进入预定位置,你上次可是撞掉了一侧推进器啊,那是涂装那么简单......”
好了别闲聊了,再这样回去等着被处罚吧。
是,老大!
沙利叶和雷米尔是中队里的支援与维修定位机,搭载了远程量子传态蜂群,维修无人机和大量防御闭锁信标——她们负责在行动中救援可能的人质或高价值物品,监控并修复中队其他机体的损伤,并用攻击性蜂群由内而外的瓦解主力舰的防护。
她们相对较小的战斗荷载带来了更快的加速度和机动性,并且较小的框架和非欧几里得协议立场让她们能够穿过一些极其狭窄的空间,甚至能在一些主力舰内部穿梭——在某次围剿行动中,她们就从海盗基地的散热框架钻入了对方的反应堆区,投下了两个蜂群爆弹,将整个基地由内而外化为尘埃。
至于中队之首,Talisman操纵的米迦勒号突袭艇可以说是完美的代名词:她基本就是十字军的全面优化版本,更高更快更强,并且有着统合全中队的中枢指挥系统和备用电子战套件——她的改良自循环火炬引擎能够将其在三四秒内加速到1/5光速,在绝大部分突袭艇和打击宇航器的感知域里快成一道闪电,几乎不可能被突袭艇追逐击坠。
然而无上的力量带来了无上的诅咒,米迦勒的超高速和超大武装载荷导致了驾驶舱空间的压缩和驾驶难度的直线上升,即使是Talisman这样的王牌飞行员,也只能在植入器缓时阻断者的辅助下才能驾驭这头狂暴的野兽——如果这艘突袭艇的惯性内稳定场因为任何原因失效,那驾驶员身上的紧急静滞模块也无法保护他,因为产生的过载实在太大,个人防护立场完全无法承接转移。
她的踪迹曾经出现在星界各处,多半会被目击者冠以白色幻影之类的迷离传说,也因为速度太快甚至没有任何民用器械记录,只能在超光速的微矩成像中窥见这个猎人的身影。
伴随末端侦察探针和雷达机组的精确解析扫描,敌方单位的轮廓渐渐清晰——迦楼罗中队的各位很快意识到,自己即将和一支主力舰编队进行对抗。
是时候翻转局面了。
风中之叶
1
我是风中落叶,且看我如何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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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师看着指挥界面上的一条条失联提示,久违的感觉到血压在攀升。
马拉之火的CIC现在一片混乱,所有的指挥人员和技术官都在终端前忙碌的操作,试图与进入阿伽门农的突袭小队取得联系,以给予他们战术与技术支援——在半小时前,几个用于长距离通讯和阻隔艾德曼空泡干扰的前端哨站突然失联,只能确定其中一个是被敌方的侦战无人机编队击毁,剩下的失联原因尚不明确。
晓歌看着总控终端上悬浮的马拉之火全貌,她现在正引力锚定在几颗较大的小行星之间,顶部火力甲板上展开着巨大的球状引力天线,用于产生一个持续性的强引力井来阻止敌方的隧穿航行——虽然大部分现代舰船都没有主动FTL能力,但由于马拉之火本身就是一艘能进行隧穿航行的古代战舰,所以他们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方。
突然,受击警报和冲击同时抵达舰桥,一枚喀什鲁达超重型反舰鱼雷命中了0.02光秒外的一颗小行星,湮灭反应产生的光压和介质冲击波瞬间将着弹点周围驱散成真空;飞溅的艾德曼尘埃涤荡过马拉之火,洗去她表层深空尘埃的同时也掉了一大堆附加传感组件和末端天线,在暗红色的蜂巢装甲上点缀些灼烧的斑痕。
在边缘进行警戒巡航的两艘护卫舰和一支突袭艇编队被尘埃潮正面撞上,前者直接被较大的碎片切断主结构,缺乏防护的几个外侧舱室也被尘埃击穿,解体后也被介质波裹挟,化为冲击的一部分——反而是没什么防护能力的突袭艇编队大多通过快速机动躲在小行星背侧,活过了这次冲击。
指挥层的空气越发紧张,惶恐的众人开始疯狂的驱使各个探测模块对周边星域进行扫描:对方的这次轰击明显是有指向性的,从精度上来看或许第一批侦战无人机编队已经取得了某种程度上的修正数据,只是没能对马拉之火进行直接照射所以没有触发边缘警戒——然而阿伽门农的微矩雷达阵列无论是精度还是探测范围都比这一方要强得多,如果不是小行星带的干扰,对方仅使用速子透镜就能锁定流亡者舰队了。
现在对方为了排除威胁,快速用隧穿航行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必将主动对扰断阻尼的源头展开肃清,这就意味着方才的打击只是前奏,真正的威胁是——
速子雷达照射警报响起,几个微弱的光点在战术沙盘边缘一闪而过,随后就是高速飞行体的迫近警报,毫无疑问那是突袭艇编队投送的反舰鱼雷。
火力甲板翻转上台,加速炮和激光阵列开始拦截那些反射面积非常小的急速杀手,甚至几门座基磁轨炮也开始了主动防御,用亚光速弹丸提前激发这些灼热的仿星长枪,阻止它们将马拉之火纳入攻击范围:虽然理论上来说,马拉之火的外部装甲足以抵御湮灭长枪的冲击,少量未反应完全的反粒子也难以冲开数十米厚的艾德曼合金装甲——然而湮灭反应有时也会产生一些强侵彻度但电中性的粒子流,并对敌舰产生内部有生力量杀伤和软设施毁伤效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工作岗位上穿危险环境服的。
被动激发的一枚枚鱼雷在星空中留下绚烂的湮灭尾流,怪异编制的灼热网络将马拉之火锚定的小行星切割冲击,产生一条熔融的金属河流,沿着着弹点向外喷发——无重力延展的浑浊高热浪潮以高速拍向母舰,强烈的冲击和热蚀再度摧毁了几个防御模块,让全舰的防御压力再度加重。
外部附加的一些工程舱和遥测模块已经被融化击穿,来不及逃离的技术官和工程师瞬间被急速膨胀的爆燃等离子体升华,毫无痕迹的消失——唯一能作为死亡证明的只有CIC总控面板上熄灭的生命信号。
微矩雷达捕捉到了敌方突袭艇中队远离的航迹,很明显他们刚刚完成了一次投弹,正在重新进入攻击轨道:而此时的马拉之火已经被摧毁了两个火力甲板以及若干附加舱室,数十名船员被蒸发,恐怕难以抗下新一轮投射——更要命的是,因为旗舰级扰断阻尼设备的能级占用,这艘舰船甚至无法启动主引擎进行规避机动,只能锚定在小行星背侧。
晓歌命令流亡者的王牌中队吸血鬼出击迎战,阻挠敌方突袭艇中队的再一次投弹,并开始用舰载火炮切割小行星,然后用定向聚变弹头产生的爆炸冲击将整颗锚定天体随着附着其上的马拉之火一同加速送向阿森纳星门——现在突袭小组还没把运输舰带出来,如果此时为了保全自身而停止阻尼,这条大鱼可就彻底溜掉了
现在,每时每分都有人员伤亡和器械损失,即使是精密计算过的主动脉冲推进也会导致部分舱室的过载不均衡而让人肝脑涂地,如果此时此刻停手,那么这一切就全部没有意义了。
她感觉自己被绑上了毁灭的战车,就像那些被现实逼迫着进入死亡冲锋的佣兵一样,在决定做这笔单子时已经半只脚迈入了地狱——只是和那些牺牲品不同,她觉得自己依然有掌握一切的可能,虽然那种几率小的可怜......
她将希望寄于吸血鬼中队的各位身上,希望这些从星界各处搜集到的优秀佣兵能够阻挡敌方中队的攻势,甚至直接将其消灭——虽然这种反制方式粗糙而直接,但对于火控系统和打击精度没有那么高的马拉之火来说,无疑是唯一的选择。
伴随加速器启动的蓝紫色电涌,红白涂装的高速突袭艇以第四宇宙速度脱离舰体,在十秒内加速到三倍火炬航速,沿着敌机的航迹开始追猎。
现在是王牌间的战斗了。
2
危害个人自由的最凶恶的敌人,正是那些最需要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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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isman刻意降低米迦勒的航速,然后在被敌舰雷达照射的瞬间加速冲入加百列打开的裂隙通道,带着整个中队跃迁到数个天文单位之外。
这艘雪白的机体骄傲的展开散热模块,为下一轮高速奔袭偿还熵债;十字状排布的攻击臂重新收纳进流线型的机舱内,重新进行武器系统的校验和再装填——这一次它们将四枚超重型反舰鱼雷全部填入了加速腔体,准备用激涌的引力子流束彻底撕开对方厚重的装甲,然后将里面所有的脆弱肉体都碾成碎片。
对于迦楼罗中队的各位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美妙的狩猎了:毕竟像马拉之火这样有能力反抗还耐打的猎物那是前所未见的,之前即使是和棱镜自由军的航母编队交战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烈度——基本上这支中队可以用一轮奔袭摧毁绝大部分现代主力舰,那些没有采用任何危险科技的星舰甚至没法应对越光锥打击。
乌列尔号有些不满的舒展着加速链轨,方才的突袭她只投出了两枚中型鱼雷,并且全部被马拉之火的防御阵列拦截了:虽然其中一枚激发的杀伤流束成功融化了一些附着舱室并制造了一些伤亡,但也只是蚀其皮肉,未伤及筋骨——如果这次突袭的环境条件稍微优越一些,她或许就能对着那艘巨舰的中央轴承狠狠开上一炮,将她拦腰截断。
拉斐尔的电子战攻势倒是展开的十分顺利,第一波投射时的粉尘冲击让她得以渗入敌方的外部网络,并且用物理嗅探终端吸附在被切断的天线接口上,让阿伽门农的技术士官能够直接在敌舰内部进行数据搜寻,作业干扰和破坏——但是她的无人机编队也在投弹过程中损失了部分,好在这些廉价的消耗品要多少有多少。
沙立叶和雷米尔已经完成了对敌舰防御系统的综合评估,并且将更加高效的杀伤方案同步给整个中队,提升下一次投送的杀伤效率:她们携带的蜂群鱼雷已经调试到了用于分解还原结构性艾德曼合金的模式,只要有一部分执行单元附着在敌舰外壳上,他们就会被不断侵蚀直到结构崩溃——当然马拉之火的反覆写防御设备会周期性的阻断蜂群机械活动,所以指望这么顺利是不可能的。
在整个中队利用裂隙隧穿进行第二轮突袭前,突如其来的微矩雷达锁定伴随小规模的引力异常扰动在中队周边爆发,除了已经进入裂隙的加百列和速度极快的米迦勒,其余突袭艇被关闭的虫洞阻隔在了另一端,被迫投射诱饵机雷躲避敌方的制导火力。
在拉斐尔甩开三枚追猎者鱼雷的瞬间,她的速子透镜和矩阵雷达捕捉到了威胁的来源:那是一整队猩红的突袭艇,有着修长的身形和纤细到夸张的挂载式攻击臂,身后涌动着惨白的尾焰——她们前端的聚能火炮发射口尖锐的展开,两侧的火控雷达和引力阻尼天线像是吸血鬼的利齿。
猎人与猎物一同冲入布满尘埃和不规则天体的阿森纳小行星带,开始古老而浪漫的追逐。
超越色彩辨识的火焰划过星空,将拉斐尔的防御无人机尽数融化,猎手们已经发现了薄弱的一环,决定从她开始下手。
中队的其他成员很快发现了敌方的意图,迅速散开并借助小行星带的复杂空间环境进行绕后奔袭,而拉斐尔则放缓航速,将自己作为诱饵吸引敌方迫近:吸血鬼们喷吐的金属风暴和一道道火柱沿着机身擦过,在周围的星体上打出改变地形的夸张伤痕;而脱离目标后被触发的追猎者鱼雷则彻底切开了几颗较小的矿物天体,四散崩塌的岩石碎片甚至带走了一架敌方突袭艇。
就在咬住拉斐尔尾巴的那艘敌舰即将发射聚能主炮,终结对方的形体和灵魂时,乌列尔速性炮击产生的超距效应场瞬间捕获了那艘突袭艇,彻底拆解她的宏观分子结构——破灭的闪光只有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短暂延续的跌落放能,流逝的荧光粉尘像是崩溃的灵魂。
就在敌军中队选择撤退,减速折返之时,一个白色的幻影伴随蓝紫色的裂隙掠过她们侧舷。
米迦勒展开了攻击臂最外侧的裂解切割器,它能产生一个长达12米的剑刃形裂解场,安全高效的摧毁宏观结构——这玩意最初是用于切割特殊矿物和搜刮废船时使用的,当然对于闪电般的米迦勒来说,这些设备也是她的利刃。
她在距离敌方0.3光秒外掉转航向,然后将引擎功率拉到最高,直接向敌军突袭艇冲去。
剩余的吸血鬼中队成员紧急散开,试图锁定那个白色的幻影;然而没等她们完成几微秒的雷达照射,纤细的切割锯刃就将吸血鬼纤细的机身对称的劈开,然后让惯性和动能将其碾碎。
这是狂人的战斗方式,也是狂人的技术。
在最后一架突袭艇被米迦勒的裂解长剑斜斜切开后,整只敌方ACE中队就此覆灭,但介质能级濒临枯竭的加百列也难以维持更多次数的隧穿:为了不变成太空浮尸,所有人一致决定返回阿伽门农进行补给维护。
而吸血鬼们的覆灭则彻底摧垮了人偶师的精神防线——她已经没有底牌了。
她看向舷窗外渺茫的星空,还有战术沙盘上咫尺之间的狭小星图,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取得自由的那个夜晚——她一无所有的站在雪原上,抬头看到的只有星辰。
不能退后,不能懦弱,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失控的可能......她必须完成这次任务,她必须获得自己应得的自由。
这不只是她的夙愿。
设定短距离隧穿航行,坐标A-0-0-0
可是长官,那是...”
照做。我们会赢的。
如果我们不能一起幸存,那就一起燃烧吧——让时间和死亡来定夺一切。
3
在语言诞生之初,关于战争的描述就不可靠。有一些事物是无法被描述的,战争首当其冲。因为认识本质的关系,一个人的智慧对另一个人而言可能就是谎言。一些说书人描绘着激战时战士们每一招,每一式,描述着他们的内心活动。有些人则写出黑云压城城欲摧这样的句子。它们都算真相,也都不算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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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艘巨大的战列舰划破虚空,带着难以想象的磅礴动能撞上阿伽门农的侧翼时,Talisman还在前往舰桥的通道上奔跑。
他先是被庞大的过载与冲击抛向身后的墙壁,在经历数个方向的重力场变换后被悬置在空中,最后被紧急规制立场短暂收容,抵消了足以将其碾压成碎片的可怕过载——驱使星辰的伟力总能更加频繁的趋向毁灭。
马拉之火修长尖锐的速子框架天线和前端加速链轨如同一杆长枪,在动量支撑下狠狠刺入阿伽门农的中段工程模块,随后就被多次重启的力学规制场和引力环流护盾切割撕裂,从规整优美的宏观器械转变成一团离散的高能等离子体——这团澎湃的熔融之火从阿伽门农的创口涌入,化为流动的死亡。
当阿伽门农的次级智能终于夺回全部控制后,敌舰采取的这种极端战术意外的阻挠了她的反制火力:无论是座基加速火炮还是反胶子导流阵列,能够威胁到敌舰的宏观杀伤手段在这个尺度上也必将威胁到自身,而更小规模的反舰火力又难以摧毁马拉之火坚固的艾德曼金属装甲——好消息是对方也将自己置入了同样的境地,如果尝试使用对舰火力无异于自取灭亡。
工程层的半数能级介质容器再度受损,为了维持内稳定场和舰体内部相对封闭,重力模块被迫关闭;先前刚刚结束一场恶战的舰内安保小队和几支精锐火力小组再度被指挥中心号召进入战斗状态,并且根据战术要求换装空天战斗模块,从边缘甲板加速弹向敌军舰体。
阿伽门农尾部的一门反胶子防空导流火炮精准融化了马拉之火衔接战湾处的薄弱装甲,然后将指引数据发送给即将突入的炽天使小队,让那些以第三宇宙速度奔袭虚空的使者突入敌方防空网络的最薄弱处来执行优雅的手术刀式打击,直接瘫痪敌方的指挥端——对于这些强化士兵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相比于束手束脚的舰内防御,他们可能更加适合这种破坏作业。
与此同时,马拉之火前端嵌入阿伽门农舰体的部分也开始向敌舰深处弹射无人战斗机械和火力小组,他们试图再度发起一次大规模突袭来终结这场战斗,但是由于舰内防御系统已经恢复,留给他们的基本只有死亡——即使是缀满反定向能涂层和盖尔曼栅格的重型动力甲也抵挡不住伽马激光的防御性照射,不过阿伽门农的舰内防卫设施强的离谱,难道白银时代的人类经常进行跳帮作战?还是说,这些武器系统只是某种不值一提的冗余构造......
无论如何,此时的战斗已经从一次风险投机彻底变成了零和博弈式的死斗,双方为了幸存下来不得不带着最大的敌意和血性相互厮杀,并彻底排除了交流的可能,将摧毁彼此的存在形式作为此时的最高目标——殊不知这场斗争的发起者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第三十七次联络兰失败后,人偶师操纵一个替身换下在舰桥指挥的自己,然后带着一批军用战斗机器进入前部突袭舱,准备亲自进行圣尘货舰的夺取:她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旗舰,为了能够取得建立新世界的资本牺牲自己在混乱中篡夺的一切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虽然作为一个欺诈者,她从来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概念意义的公平,但有时隐形的天平也会影响她内心的价值判断,甚至很多时候救了她一命。
为了确保登陆点的防御系统瘫痪,她操纵傀儡对着敌舰中部投射了一发冲击鱼雷——在如此短距离内引爆的对舰战斗部虽然也摧毁了敌舰暴露的防御系统,但也彻底撕开了马拉之火前部的创口,冲击波和重离子工质将大半个指挥层都扫荡一空。
佣兵中稍有头脑且还活着的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完全放弃了的命运,开始私自联络其他势力或者直接武力反抗流亡者的管辖;由于马拉之火的速子屏蔽天线在冲撞的瞬间断裂,一些有关阿伽门农和学院运尘船的情报瞬间沿着几颗偏地卫星传输到光年之外,被数千个不同归属的嗅探信息池所捕获,牵动数万颗充满利益追求和欲望的心脏。
然而最糟糕的并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的佣兵帮派和流亡舰队,最糟糕的是那只最大的眼睛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僭越行为,打算对此事展开干涉。
一艘银白色的小型穿梭机悄无声息穿出裂隙,她有着天使般洁白的引力曲翼和圣洁的超流体闪光外壳,似乎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件精巧的艺术品,不甘被用于粗俗无聊的普通事业——她也的确不是那样无聊的工具,她的诞生只有一个目的,简单但复杂的技术。
毁灭。
尖锥形的舰体向内坍塌收缩,从有明确轮廓和空间边界的欧几里得实体转变成一个只有边界的奇异产物——她几乎像一个移动的虫洞端口,只是边缘点缀着羽翼状的引力推进组件和收束单元,微弱但蕴含无限能量的蓝色火花正在将一个裸奇点分离出这件精巧的造物。
被授予重塑权限的相际质开始从深层空间浸入现实,在裸奇点周围制造出数个精巧的引力环流偏导加速器,然后将其微妙的物质性诠释再度覆写,迫使它产生一个足以跨越天文单位的能级裂口。
她的双眼已经锁定了猎物,幽兰的光辉带着湮灭的宣判缓缓而至。
4
关于战争的故事里总有一样事物被遗忘,那就是尘埃。两人在角斗士深坑踢弄着沙土只是一项消遣;两军数千人在空旷平原往来足以让空气稀薄得难以呼吸;如果规模再大点,数十万人厮杀在一起,那么战争结束后,次日阳光也将昏暗。但这些战争现实是不会被记录进英雄事迹中的。他听过的所有故事里——包括记述者口里的嘲讽谩骂——战争不过是烈阳之下英杰之间在无名凡俗崇敬眼神中持剑互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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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将威胁的存在视为生活的常态?
这个问题不同人有不同的答案,而对于兰来说是睁开眼的瞬间。
硝烟,腐臭,尘埃与飘落的雪花。
还有尸骸,层层堆叠的尸骸。
现在她的情况并不比那时好上多少:那个濒临崩溃的赐福者已经碾碎了她的左臂,并用一次冲击将她的肋骨碎片排进了肺部——如果不是示现战斗服的治疗蜂群注入,现在的兰不要说躲避敌方的追杀了,大概已经陷入休克昏迷状态。
【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一个杀手,一个小偷,一个漠视生命的恶魔,你觉得你是什么?】
红的声音直接穿透了一切物理阻碍,兰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她时那张稚嫩脸庞上所呈现出的扭曲表情,那种极端的愤怒和悲伤的混合——她当然知道对方如此崩溃的原因,她就是那个原因。
那把长枪现在跨在她的侧肩,相对较重的她没法被兰单手操纵,于是狙击手只能拿着一把手枪警戒,虽然事实上什么武器也无法伤到对方。
她布置的局域传感器,诡雷和拟态诱饵已经被红的扩散现实所覆写摧毁,速子通讯子网也伴随马拉之火冲撞阿伽门农的震颤而中断,其他波段和量子通讯也因为缺乏统一调频而毫无反馈——不过就兰在渗透时的观察来分析,也许佣兵的突袭小队早就被迦楼罗强悍的防御火力尽数歼灭了。
【我最爱的,最想维持现状的,唯一的,被你夺走了。】
虽然她已经在极力压制那种狂暴的现实扭曲本能,但是以交感映射形式扩散的信息依然在周围所有知性生命脑海里回荡——只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只是破碎的尖啸和爆炸轰鸣似的冲击,只有交感调频一致的兰才能辨别出那些破碎的语句和庞大的情感洪流。
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伤从外界流入自己的意识,那些零碎的,描绘两个女孩相依为命艰苦岁月的记忆在兰的脑海中反复上演,像是一出荒诞的现实主义戏剧——她看到那些艰难的狩猎,那些在铁皮屋子里蜷缩的夜晚,那些拼命学习来知晓病灶来源的挣扎,孤独,痛苦,但又有一丝相互依偎的温暖。
她得以在这些往昔的梦幻中再度看清那个人的面貌,那个夺取她至亲生命的狙击手,但也同样用过于闪耀的容颜在她心中留下怪异烙印的那个人——于是兰用当时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了解了那个对手,用自己熟知的欲望来应对未知的那一种。
那把刀不应该那么钝的,她曾用它切开霜牙的结晶皮层,割下游龙的牙齿,它应该削铁如泥,无法被任何血肉所桎梏:但是它卡住了,卡在那个女孩的胸膛里,也卡住了兰那片面而扭曲的认知。
她感觉很恶心,而且很悲伤,但不是那种被红的思维渲染带入的悲伤,而是再一次的为自己做出的疯狂举动感到极致的痛苦,那些不假思索的,毫无人性的杀戮,还有那些将她彻底拉向食人者队列的技巧和能力——他们这些佣兵就是现代的食人族,将自己的生存粗野的建筑在他人的死亡之上,在这团不断膨胀又不断萎缩的肉团里蠕动着,最终不是被吞噬就是饿死。
她很想走出去,然后被结束,但是那又如何呢?自己做过的已经无法挽回了,伊人已逝,她迷离的理想梦境还未开始就已经被自己终结,此后的漫长生命只不过是对错误开端的反复模仿——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她用嗅探器接入另一侧的扬声器,在不暴露位置的情况下与对方对话——这样几乎是自杀行为,但她不在乎,也许是愧疚驱使她这么做。
【我会好好看看你,用交感符号挖掘出你脑海里的一切,然后为你构建一个完美的幻象。】
她似乎在笑,但又好像在哭,悲喜的情绪符号扭曲的叠加,怪异的飘扬在空中。
【然后为你选择最痛苦的走向...也许是摧毁一切,也许是维持你最厌恶的世界,也许你已经在囚笼之中。】
最糟糕的结局啊......失去一切自由,被完全的操纵,然后无限度的迎接一个仇人的恶意,死亡比起这个都仁慈的多。
兰当然不会选择接受,迄今为止她总是竭力维持自己对生命和生活的控制,并且相对而言比较自我的存活着——虽然每一个试图将自己从广泛腐败的象征体系剔除出去的举动都失败了,而且这些行动造成的效应本身都将她更深的拖入现实。
我觉得你应该杀了我,你复仇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样太轻松,太普通了,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感受到那种同样的恐怖,然后让你活下去。】
正如这个世界对待她子民的方式一样。
狙击手点射杀死一个赶来的侦察兵,然后快速奔跑滑铲从维修管道钻入中间缓冲层,身后跟着一连串熔火般闪烁的铁龙——整个机库外侧的金属都被融化,被卷积着如河流般涌动,盲动但有目标的积攒动能和热量,企图用前端冷却的壳状体捕获那个流窜的佣兵。
然后世界颠倒。
她们最后能看到的,是一条裂隙——一条耀眼的蓝紫色光带,如同银河乃至可见宇宙的底片。
那片群星向她们压来。

星域军阀

心怀傲慢的人,绝对不纯粹的玩家

发表于 2023-2-18 02:45:23 | 显示全部楼层
码,长文有空慢慢看

英仙统领

达尔德蜂群意识体

通讯记者

发表于 2023-2-18 10:0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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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8 23:51: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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